第一章：赎罪

    云玉派的新掌门即位的当天早上，掌门段弥就召见了一个人。

    一个掌门之位呼声最高的人。

    梅寒跪在大雪中，身子抖得厉害，师弟的命令是，不让他动用任何法术驱寒，让他在这里跪到雪停。

    今日下午有段弥的即位仪式，可因为段弥的命令，梅寒没能去参加，这雪从早上下到了现在，却依旧没有雪停的迹象。

    天已黑了。

    还好他多年修炼，身体还算康健，撑过了这两个时辰，也不至昏厥。

    其实梅寒很想亲眼见证师弟当上掌门的时刻，这是多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啊，但是师弟却没能让他如愿。

    梅寒忽然掩口狠狠咳嗽了两声，再抬起头来时，见到一道靛蓝色的身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慢慢抬起头。

    “师——”

    梅寒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风打断了，他被扇到地上，气血翻涌之下咳出一大摊鲜血来，将地上的雪都染红透了。

    段弥甚至没有碰到他，只是运用法术带动了风而已。

    “叫我尊上。”段弥转身飘然而去，撂下一句，“进来。”

    梅寒挣扎着起身，他双腿几乎没有直觉了，起了两次都没站起来，他本能地想使用法术活络活络气血，但是师弟，不，尊上已将他的法术封印了，他根本使不出来。

    梅寒只好俯身趴在地上，弯曲胳膊与厚重的雪层摩擦，一寸一寸慢慢挪动着膝盖往前爬去，往前方尊上所在的地方爬去。

    段弥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个和雪地融合在一起，缓缓挪动的白色小点。

    他的师兄，可真像只狗啊！

    不知道勾引师尊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不过师尊会喜欢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被他骗过去，段弥却不会心疼这只心思肮脏的贱狗，也早已认清了这只恶狗的真实面目。

    段弥拂袖走进门内，不想再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寒才爬到门口，两条手臂被摩擦得出了血，衣袖也湿透了，他慢慢直起上身，倚着门框看向屋内，坐在桌旁看书的段弥。

    没有接到命令，他不敢进去。

    “过来。”段弥拿起一个茶杯，倒了半杯水，“站不起来了吗？”

    待到梅寒爬到近前，段弥将茶杯递给了梅寒。

    梅寒应了一声“是”，才颤颤巍巍地接过来抿了一口，然后便将茶杯紧紧攥在手里，他身子仍在发抖。

    “从今天起，云玉一派便将你除名了。”

    “为什么将我除名，我做错了什么吗？”梅寒小心翼翼地问。

    他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睁着双迷茫的眼睛，却不敢直视段弥。

    “你杀了师尊。”

    “我没有。”梅寒轻轻地说，他脑子慢慢转着，思索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一向懂事可爱的师弟为什么突然变得冷酷无情？为什么突然对他如此苛责，为什么要罚他跪？为什么要给他加上一顶弑师的罪名？

    不，师弟还是喜欢喝淡淡的蜂蜜水，师弟没有变，难道是因为他“杀了师尊”，师弟才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师弟以前，是最敬爱他这个大师兄的。

    似乎是梅寒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段弥泼了他一脸水。

    “我没有将这件事揭到明面上，已是念了我们同门情谊，但师尊的仇，身为弟子，不得不报。”

    “我没有……”梅寒摇摇头，无力地辩解着。

    “如果不是你，师尊怎么会在死前最后一刻传念让我当掌门，而不是你这个最优秀的大弟子？”

    “因为我和师尊说，我不想——”

    “你一定要我拿出证据来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装什么？”段弥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狠狠踹了梅寒胸口一脚。

    “咳咳咳……啊！”梅寒只觉得左手手心一疼，寒霜般的滋味渗进骨头里，想收回来却怎么也收不回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地上，他来不及思考，被封了法术的他根本无法去抵抗这种噬心般的滋味。

    “你要看证据吗？你看啊！”

    梅寒歪着脸去看左手，发现手心处立着一根淡蓝色雕花的长针，长针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长针也在逐渐变短。

    他登时瞪大了双眼。

    这枚长针是他的独门法术化成的暗器，是他梅寒独有的，外人绝不可能拥有。

    有了这枚针，若他是师弟，也会断认自己是杀人凶手的。

    “这样的针，我一共在师尊身上发现了十五处，只有这一枚还未散去。”段弥冷冷道，眼神虽不在梅寒身上，却依旧含着深不见底的恶心和厌恶。

    “我，我……”梅寒看着那枚长针逐渐消失，最后在手心化成了一个蓝色的原点。

    “这不是我做的，小弥，不是我，我没有理由杀师尊啊！”

    “不，你有理由。”段弥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并且直接阻断了梅寒的话，道：“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从今天起，你叫梅花，是我修炼用的炉鼎，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等待着你，慢慢赎罪吧。”

    段弥袖袍一扬，立时便焚毁了梅寒身上所有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