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趟门
封华客套了两句。 那啥，皇叔请客，咱们尽量吃得斯文点哈。 然后她就把自己吃成了个球。 程惜风按照大夫的指点，拎着储君球在定州城内逛了几圈。 这才把差点撑死的封华抢救了回来。 姑娘，说好的斯文些呢？ 消食完毕，日头已经西沉，斜阳余晖照入城中，映出一片红尘繁华。 这里是北昭。 和玄国相距千里，与北国的萧冷不同，是一种如火如荼的鼎盛。 两人肩并肩坐在廊下，手牵着手，听着一墙之隔外，小贩们吆喝叫卖的声音。 “想家不？”封华问。 “……不想。” 程惜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本以为抵达北昭的那一刻，他会生出一种背井离乡的寂寥感。 从战俘变成这个国家未来统治者的伴侣，和她共同治理这片山河。 从此永结同心，生死相随。 再也回不去那个生养自己的国度了。 ——但实际上嘛，还真没有。 主要是封华问了句，成亲后你想去哪度蜜月？要不要去玄国公款一月游？ 程惜风：“……..” 果然离乡之愁什么的，都是幻觉。 与定州一江之隔的，是西曜的洛城。 封华偎在他怀里，拉着程惜风的手摇来摇去：“西曜其实一直想吞并玄国呢。” “嗯。” 程惜风仰起头，看着暮色中的巽关：“幸好，要想攻打玄国，就必须经过北昭。” 而对于借道伐玄这个提议，北昭则表示：爬。 于是，很离谱的。 原本是玄国死对头的西曜，却和北昭打了几百年。 多少英雄豪杰，都成了脊齿滩上的碎骨。 虽说北昭的本意是为了遏制西曜南下，却也因为西曜无法击穿北昭的防线，而在无形中为玄国提供了庇护。 “西曜也有名将。” 程惜风将她抱到膝盖上，顺着她一头漆黑的长发。 封华偎着他，略侧过头，轻笑：“我十四岁那年，随父王出征，于敌军阵前，见到了那个男人。” 程惜风问：“长得有我好看吗？” 封华认真想了想，说：“他们都说他雍容飒踏，风流天成……但我觉得还是阿风更好看一点。” 程惜风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程惜风没和西曜交过手，自然不清楚个中详情。 这个问题难倒她了。 封华冥思苦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呃……君子如玉，国士无双？” 但我还是想抽死他呀！ 封华随即表示，像这种装腔作势的男人最讨厌了。 论妖艳不做作，当属她家阿风天下第一，宝贝我真的好喜欢你哦哦哦哦哦！！！ 程惜风把她的爪子从衣服里拎出来。 夸我可以，别趁机揩油。 然后就抓着封华反啃了回去，啃得封华吱哇乱叫，连连求饶。 用过晚膳，天完全黑了下来。 窗外月色溶溶，水一样泻满长廊，仿佛给大地披了层银纱。 封华对他说：“我要出去办点事，你先睡吧。” 她生性跳脱，还带着点小孩子的任性，平时最讨厌浮夸的东西。 今夜却一身广袖长裾，上面鸾凤起舞，随着夜风拂荡，如同一只金色的凤凰张开羽翼，正欲展翅高飞。 程惜风不放心：“我陪你去。” “我也想啊，” 封华在他眉心间落下一吻，苦笑：“但是不行，你得乖乖在家等我。” “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是呐。” 一辆精巧的马车停在瑞王府门口，封华向他保证：“我很快就回来了。” 程惜风拉住她的袖子：“小心些。” “嗯。” 封华在他的掌心里挠了挠，感慨道：“阿风你怎么这么好？” 然后她就滚进了马车里。 一边挥舞着爪子向他告别，一边深情款款道：“等我回来睡你呀！” 感动是什么？ 这玩意儿能吃吗？ 程惜风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马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封华慢条斯理地捋平袖上一线折痕。 心里想的却是，三年未见，也不知道那惊鸿一瞥的青年，是否历经杀伐之后，依然初心不变？ 朽木倾頽，江河日下，凡事皆有定数。 又岂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一个帝国于覆灭中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生出点微妙的唏嘘来。 然后，在马车停下的一刹那，纱帘被掀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伸向她，带着西曜特有的慵懒语调说：“女大十八变，你长大了，我的小公主。” 月光中，青年一身青色华服，广袖玉带，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肩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倜傥风流。 封华优雅起身，十指微动，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然后铆足劲儿，一爪子把男人抽成了陀螺，气势汹汹地从马车上跳下来。 北昭未来的女帝纤指一点，笑得清雅如莲，妩媚动人。 她樱唇微启，淡淡吐出一个字：“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