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偶遇（下）
酒过三巡，路柏桓起身去了洗手间。 偌大的环形洗手台前，路柏桓抚着已经有些昏沉的头，伸手取出一根烟，然而在兜里摸了半天却没摸到打火机。 是忘在包厢了？ 大脑迷糊地努力回忆着，正在想是继续透会气还是回包厢去找一下，突然他余光扫到门口闪过两个人影。 有人从这个圆柱形洗手台另一端的方向走进来，伴随着进入这方空间的还有一阵说话声：“操，刚才是真的刺激，那小孩儿差点脱光坐到邵总身上去了……” 路柏桓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吱嘎”一声，洗手台和厕所的隔门被推开又轻轻掩上，从虚掩的门缝间依稀能听到放水的声音，但说话声小了下去，传进他混沌的脑中时已模糊成了嗡嗡低鸣。 一两句话的功夫间，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爆出一阵大笑，其中一人感叹了一句：“牛逼。” 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路柏桓叼着滤嘴，吸了一口后才想起这烟根本没点燃，他蹙着眉伸手将烟从嘴里拿下来，挪了下步子，感觉脚有些发沉。 又一声推门声响起，那两人似乎是停在了洗手台前，在路柏桓看不到的地方继续闲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gay是分上面下面的，他们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撞号？” “对对，可不就是撞号了吗，怪不得性生活不和谐呢。” 被人说三道四的不悦心情涌起，路柏桓不耐地转身加快脚步，可后面的对话还是清晰地传进他耳道里： “不过啊，这路总的属性可能有变……听说他不知被怎么弄的，那方面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是吧？真的啊？” “真啊，刚不是听那谁说路总那儿退了好多货了么，而且有人看到他吃羊腰子，还有一堆补的东西……” ……这他妈传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路柏桓心头堵着一口气出了洗手间，往包厢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迎面撞见了刚才被谈论的另一位主角——吸烟区内，邵寻正单手抄着兜倚在墙边，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昏暗迷离的光线下，辨不清表情的脸旁缭绕着丝丝缕缕的白雾。 这他妈都已经事后烟了？ 他登时大脑一热，脚下一转，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邵寻抬眼瞧见路柏桓朝这边走来，抬手拿下嘴里的烟，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路柏桓毫不停顿，直到身体几乎贴着他才站定。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然而身旁这人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用劲将他刚才拉开的那一丁点距离又揽了回去。 “……”邵寻扭头平视着他，礼节性地开口询问道：“你有病？” 路柏桓却没有立刻回话。他余光瞄着走廊里的动静，过了好几秒，在邵寻耐心即将告罄、想再说什么时，他才开了尊口。 “宝贝儿，”路柏桓偏头靠过去，这个距离下，温热的呼吸混合着酒气尽数喷洒在了邵寻脸上，他声音放沉，音量却丝毫不低，“你身体舒服点了吗，腰还疼不疼？” ……？ 邵寻看路柏桓的眼神变成了陈述语气的“你有病”。 他正欲张口，路柏桓搂在他腰上的手立刻紧了紧，生怕他说出话来似的，又补上一句：“我知道，是我昨晚太用力了。” 落在脸上的热气带来了丝丝痒意和一股浓重的酒味，邵寻不怎么愉悦地偏开头，瞥到走廊上迎面走过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他认识，是刚才和他在一个包厢里的，那两人一边走一边斜眼往他和路柏桓的方向瞟，一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的模样。 邵寻立时就明白了路柏桓的心思。 他不由在心中哂笑了一声。 ……真是幼稚。 余光中，那两人在和他们擦肩而过后还表情夸张地回头瞄过来一眼。 见观众已悉数离场，邵寻转回头睨向路柏桓，嫌弃之意毫不掩饰，“能撒手了么？” 路柏桓闻言却莫名起了逆反心理，本欲松开的手复又收住，继续理直气壮地搭在那截劲瘦有力的腰上。他低眸不经意扫过邵寻领口敞开处露出的锁骨，不快道：“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不然呢？”邵寻睨着他，满含嘲意地勾了勾唇角，“还是你想杵在这儿给人收费观赏？” 见邵寻这样，路柏桓重重拧起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邵寻成功被他这副恶人先告状还受了气般的神态给逗笑了。 “你搞清楚一点，”他笑着抽了口烟，徐徐道，“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取决于你干不干人事，不是我好么？” 说到这，他倒是想起了刚碰见路柏桓时要说的话：“还有，这段时间劳烦路总管好你那玩意，要是实在管不住，我可以推荐几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给你试试。” 说完，却没有立刻等来路柏桓的回怼。 就见路柏桓仍是一脸不高兴，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仿佛是在花时间消化他说的一堆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扯来扯去的。” 邵寻闻言莫名地笑了一下，“我扯了什么啊？” 说话间，一团白雾飘散到路柏桓面前，他皱眉看着那团雾气，嫌它挡住了视线似的抬手把它给挥散开。然后他将指间夹着的烟递至嘴边，不甘示弱般叼着吸了两口，但邵寻清楚看见这支烟分明就没有被点着。 有点傻兮兮的。 估摸这人是被酒精毒害了脑子，邵寻也无意再继续纠缠，伸手拽起腰上的那只爪子，用力把它撵开，转身就要走。 哪知路柏桓虽然醉得脑子不好使，身体反应却还是挺灵活的，顺势就攥住了他的那只手使劲往回一拉，邵寻没防备，顿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得亏了地面不滑，邵寻差点就要形象不保地摔趴到地上，好不容易站稳后，他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不悦地侧头看过去：“你干什么？撒手。” 路柏桓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真没有要说的了？” “什么？”邵寻微微蹙了蹙眉，一时没搞懂他话中所指。 这回轮到路柏桓对着邵寻的不明所以来气了。 他对邵寻曾经的丰富情史有所耳闻。 温柔专注、冷心薄情……这些截然相反的词被同时放到邵寻身上。明明与其说是情人更不如说是床伴，他却又名正言顺地与人交往，在对待每一段关系时都极其专一。 婚后也是，即便是虚假关系，邵寻也仿佛真的从此收心转性，半点越轨行为都没有，洁身自好之程度甚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某方面的功能有缺陷。 可现在邵寻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了个人。 这种违背了往常的情况让路柏桓此刻混沌的脑海中蹭地升腾起一股不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说得有些阴阳怪气：“装什么装？你今天玩得挺爽的吧？” 邵寻声音冷了几度：“我需要跟你装什么么？松手，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怎么？急着回去牵你的小模特？” 听着这话，邵寻彻底明白了——敢情路柏桓不知从谁那听说韩泺今天招了个男孩儿进包厢的事，跟他这找茬来了。 他反而笑了。 “嗯，挺着急的。”他看似心情愉悦地弯起唇角，慢悠悠抬起被攥住的那只手，对路柏桓笑道，“路总不会那么小气吧？” 路柏桓的目光顺着他抬手的动作看了过去。 邵寻的手很好看。 手指匀称挺直，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下几条脉络微微凸起，袖口被卷起来翻至肘部，沿着手腕痩劲流畅的线条，露出来一截修长结实的小臂。无论是攥着还是被反攥着时，都能感受到那表皮下静静蛰伏的力道。 蓦地，路柏桓眼前浮现出这只手握住某样东西的画面。 那是来自某段久远记忆中的一环，零零碎碎，早已不甚清晰，此时却执着地拼凑起来，盘踞在他的视野里。 在这画面的促使下，一个想法忽而在他脑海中成形。 邵寻上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半晌没得到回答，邵寻轻轻晃了晃举起的那只手，耐着性子催促道：“嗯？路总？请问能放我回去了么？” 路柏桓回过神来。 他看着邵寻，眸色发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寻好笑：“这话该问你自己吧。” 路柏桓没接话，自顾自说道：“不是你有事没事撩拨我的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他被自己方才的想象弄得越发来气，“故意激我啊？” “……” 邵寻这下确认这人是真醉得不轻。 要不然先前也干不出那么幼稚的事。 现在也不会说出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胡话。 “我说，”他斟酌着开口，“我是什么时候让您误会了啊？” “你之前发我的短信不就是那意思？现在装得这么起劲了？” “什……” ……短信？邵寻蓦地想到路柏桓说的是什么了，顿时好一阵无语——正常人都不会把那种沙雕段子当撩拨吧？ 他看着路柏桓，又心念一转：行吧，这人现在是个喝糊涂了的醉鬼。 醉鬼朝他负气般地冷哼了一声。 “哎，”邵寻忍不住笑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拍了拍路柏桓的头，啧声道：“你这样还挺像受气的小媳妇的。” 路柏桓皱眉想抓开那只手，邵寻轻轻一避便收了回去。 路柏桓这人不狗的时候还是挺招人的，如果是在以前…… 邵寻悠悠地止住了心思。 但被迫套上婚姻的外壳就很没劲。 “你……” 他正想把这醉鬼给打发走，突然打量的目光扫到某一处，不由得一顿。随后他刚收回来的那只手转而朝下探去。 察觉到邵寻的动作，路柏桓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想在这里……？” “……不是。”邵寻手悬在他下身前，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裆部门襟的拉链头，随着一声被拉长的“呲”，不紧不慢地抬手将那道敞开的拉链合上。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回想起刚才经过那两人的夸张表情，最终带着点于心不忍道：“……以后少喝点酒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