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胡玥是个聪明的,她在最初的慌乱惊讶过后,变得坦然和随和。 她有意或者无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半张脸和脖颈,苍白而动人,“你想干什么” 丛敬就是喜欢这口味,一朵脆弱惹人喜爱的小白莲。 我坐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温和地开口,“这是丛敬的” 夜快深了,让一个女人哭不会有什么好事。 胡玥点点头,笑得温婉,“三个多月了” 如果她不是跟着丛敬,我会觉得这是一个美丽善良的母亲。 “拿掉他,在你听了一个故事后,你会后悔留下他”我拿起桌边的水果刀,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却没不大喊大叫,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散发出的有种周存身上那感觉。 我真他妈的,我有病了。 我左手拿起苹果,右手削皮,力度不大不小,角度也刚好,苹果皮完整而均匀。 “今年春天,有一个模特,我十分中肯的评价,她比你还美,她被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六个月了,在一个独栋别墅里,后来”说着说着,轻笑了一下。 “后来我还听说她是个高才生,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胡玥你说,她这样的为什么做我爸的情人。”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看着胡玥的脸越来越白,白到快发青。 “她,可能爱丛董”她下了个结论。 “她和你不一样,她蠢,我告诉她最好不要生,丛家不会要,她爸妈也不会要,最后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她却坚持保护肚子里的那块肉。” 我把苹果切出小块,用牙签扎起,递到胡玥的嘴边。 胡玥低下头开始呕吐,一下接一下的,眼含泪花。 “她被丛敬保护得很好,好到她根本不知道她母亲因病去世 ,她爸名望尽失地辞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就自己不小心掉下了二层楼梯 ,你没看见,她的血从我脚下流到了楼梯的拐弯,黏的带着腥气的,滚满了她全身” 我把苹果放下,把她扶起来靠在床上,她虚得像是坐不住的样子。 “孩子当然没了,她子宫也坏了,她家庭完蛋了,而我只是被关了一周。胡玥,你说你该怎么办好”我低声地引导她,耐心地等待她下决定。 胡玥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忍着眼里的泪水,抬头看我,轻声说“我同意,拿掉孩子” 我笑着递给他抽纸,让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眼圈红的上了层粉似的。 “胡玥,你以后会知道,你现在拿掉他是正确的,尽管你故意怀下他是愚蠢的”我站起身,把剥光的苹果丢进垃圾桶。 我闭灯离开前告诉她,“手术约了明天上午十点” 我隐约听见了细小的啜泣声。 我一直认为,受精卵的最初结合只是生理反应,珠胎暗结后,人才强加了精神映射,孩子的父母是错的,孩子的存在就是错的,那么奢望他能健康成人就更是错的。 丛敬这样的人,我母亲给他生了我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第二天,胡玥进手术室前,我趴在她旁边说,“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看见她闭着的眼缝滚下的热泪,这是我仅存的善心。 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只要不是丛敬的。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怎么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发麻发木。 丛敬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迅速地赶来医院。 他来晚了,手术已进行到中段,医生的镊子可能正在夹碎孩子的头骨。 丛敬愤怒地给我一巴掌,声音清脆地传遍了整个走廊。 我嘴角流着血,对丛敬笑着说,“杂种是不配生出来的” 丛敬的手再次扬起来,还想给我一巴掌,被一边的秘书死活拦下了,“丛从,你他妈造孽啊” 他被挡住后隔空骂我。 “是你把他们搞出来的!他们都是野种!”我大声地尖叫道。 丛千华从电梯里匆忙地跑过来,看着丛敬,又看见我嘀嗒流血的脸,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哥,这里是医院,动手干什么”她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闭起眼。 “你看丛从他干了什么?他把胡玥的孩子打掉了,人命啊”丛敬一副极其愤怒而哀伤的语气。 丛千华低头问我,“是你吗,小从” 我在她怀里没动,她知道了。 “丛从,别说我现在是单身,我就真在外面搞别人,也有你插手的份?”丛敬平常严肃的模样早已不再,满心眼里都是滔天的怒火,要把人撕碎。 上次的模特他也生气了,但没这次这么生气,我投向他无比失望而哀伤的眼神。 丛千华打断丛敬,“哥你别说了,丛从是你亲儿子,你还能把他怎样啊,丛从做的是不对,但你也不能当众打他,人都在里面了,咱们等人出来从长计议。” “丛从,你听着,韩明钰是十年前因病去世的,我很尊重也爱惜你的母亲,但是她离开也是你我都改变不了的。我在外面没有私生子,还没来得及有就被你亲手杀死了,你以前对别人做的那些勾当我都可以不算,有老爷子护着你,但你随意地迁怒伤害别人,你这样做对吗” “她们该死”我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 丛千华没等丛敬动作,就急忙把我拉走了,“哥,咱先等人出来,慢慢再说,我把丛从带我那去呆一会,你冷静冷静。” 我抬头看丛千华,丛千华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丛敬青着脸,碍着场合停住了拿烟的手,“赶紧把他带走,别让我看他” 我死死地瞪着他,像他恨我一样地恨他。 丛千华拿来消肿的冰袋敷在我脸上,又看了我嘴里的破损程度,冷着脸给我涂药。 “姑,别生气了”我试图哄她。 “别动”丛千华给我个白眼。 等药涂完了,她也消气了,叹着气坐在我旁边。 “丛敬的人你动了两回,听说他以前的女人你也有拧胳膊卸腿的,丛从,你这么做真的不对”她放缓语气。 我摇摇头,嘴里夹了药棉口齿不清,“丛敬骗人,母亲去世前曾经和我说,父亲不爱她,而夜不归宿” 丛千华凑凑合合地听清了,没放下敷冰的手,“你父母的事,你应该少管,她俩的事我都不清楚,你又能知道多少”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就是知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