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无声告白
夜生活随着倒挂的夕阳降临。 “上次我在这酒吧看到一个超漂亮的小姐姐！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见到......”周子安叽叽喳喳的，和秦筝一起进入酒吧。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流泻在身姿曼妙衣着性感的女郎身上，擦身而过的时候，带来一阵撩人体香。周子安顾盼流连，好不快活，再一看秦筝还是那一副面瘫的样子。 “拜托。”周子安勾住他的肩，“到这儿就不用闷闷不乐了吧？” “你知道你特别像什么吗？像那种掉进米缸里的老鼠。” “滚一边去！” 一个人顶着灯光走进秦筝的视野中，他蹙起了眉。那人坐到吧台前，要了一瓶酒。有个男人坐到他旁边，两人对酒畅聊，浓情蜜意有说有笑。 陆一凡。 秦筝心中冷笑，这才分手多久？他这生性风流的前男友又耐不住寂寞出来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了。 毫无知觉的周子安还在看美女，他猛拍秦筝：“你看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穿的好像是cospy的衣服......” “这儿不仅有漂亮小姐姐，还有基佬呢。” 秦筝冷哼一声。周子安顺着他视线，看到了正和别人喝交杯酒的陆一凡。 周子安还没来得及叫秦筝，他就迈开步子，朝陆一凡那边走去。 “啪！”他一掌拍到吧台上。酒保吓了一跳，转过头：“需要点什么？” 秦筝提高声音：“那瓶绿色的酒，给我一瓶。” 陆一凡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正好看到秦筝。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旁边的周子安活跃气氛，对陆一凡打招呼：“嗨～陆哥，好巧啊～” 陆一凡对他笑，然而那视线转到秦筝身上，就心虚地移到了一边。 周子安快要用脚趾扣出一栋三室一厅。他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想不开来这家酒吧。 还是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就遇上这种前任相见，还是兄友弟恭修罗场。 陆一凡不好意思告诉秦筝，其实他就是在这儿故意蹲他的。 前几天的“跟踪”，他知道秦筝总是来这家酒吧。为了制造偶遇，他一早就等在这儿。 女服务员给他端酒，对他抛媚眼放电，他置之不理，因为他现在对女人完全没兴趣。但架不住身上gay气太重，反而被一男人看中。 同类相吸，那男人一眼看出陆一凡是个g，看他一个人，便大胆下手。 陆一凡瞅见秦筝过来，装作不经意的去吧台点酒，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有个碍事的“第三者”抢了先，那男人主动坐到他旁边，向他搭讪。 “一个人吗？”男人冲他温柔地笑。 陆一凡尴尬点头。 也许是这哥们太能聊，也许是同病相怜——他也刚跟男友分手，两人聊着聊着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陆一凡甚至把秦筝忘到九霄云外去。这哥们是个托尼老师，众所周知托尼老师又有趣又会来事，陆一凡被逗得哈哈直笑，俩人从工作聊到感情生活，就差头脑一热加微信发展了。 而这些，刚好被秦筝看到眼里。 陆一凡的眼神躲避更加印证他的猜想。 秦筝心头蹭蹭直冒火，又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懊恼。他们都分手了，他有什么资格管他？就算陆一凡跟别人上床，也不关他的事吧。 这男人看出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不同寻常，问陆一凡：“你们认识？” 秦筝目光转向他，冷冷一凝，带着警告和威胁。男人心里一惊，明白了七八分。 助人为乐的周子安一个劲对这位“第三者”使眼色，而在这男人眼里，就是一清秀的小帅哥在对自己放电。 他立刻会意起身：“那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走向周子安，非常自然地揽过他的肩把他揽走。 周子安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离他八丈远：“你干嘛？干吗搂我？” “你不是对我放电吗？” “谁对你放电了！”周子安嫌弃，“变态吧你。你没看人家俩眉来眼去，天作之合，你这个‘小三’凑什么热闹。” “我怎么就小三了？”男人好笑，“小三是形容女的。我叫陈真，你应该叫我小陈。” “陈真.......”周子安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戳中了他笑穴。 “哈哈哈哈我还叫李小龙呢。”周子安像模像样地跟他握手，“你好。有成龙吗？” 陈真一脸懵逼。没想到这小孩儿是个憨憨。 周子安心情差到极点，美女没撩到，反而遇到个基佬，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他黑着脸转头就走，陈真在背后叫他：“那个，李小龙，加个微信吧！” 酒吧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向周子安。周子安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傻逼还真以为他叫李小龙啊？ 陆一凡小心翼翼地打量秦筝。他的脸好得差不多了，心情和精神也恢复正常。他放下心。 秦筝拿着那瓶绿到发光的酒转身就走，陆一凡先一步拉住他手臂。 秦筝转过头来。 陆一凡没来由的慌张，脱口而出：“那个人我们刚认识，就随便聊聊。” 秦筝嗤笑：“你对我解释什么？” 陆一凡脸色苍白，他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他的手垂下来。 秦筝心里一阵莫名烦躁和气恼，他把火都用嘲讽的方式撒到陆一凡身上：“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怎么，转性了？” “我跟他就是聊聊天，没有其他的。” 陆一凡望着秦筝阴沉的脸色，试探道：“你吃醋了？” 秦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掩饰：“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也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陆一凡，你别太自作多情了。” 陆一凡垂下眼，把头转到一边。 秦筝说的没错，他都不在意了，他何必还要自作多情？ 事实上秦筝刚刚看到那男人对陆一凡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有他的手搭在他肩上，一直向他靠近，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以往，这个位置只能属于他。 两人各怀心事，久久无话。这里的一切都让陆一凡无地自容，度秒如年，也让他看清自己多么可笑，就像个跳梁小丑，跑到秦筝面前来自取其辱。 他再也无法忍受，迈开步子想要逃离，秦筝却叫住了他。 秦筝倒了杯酒推过去，却没有看他。 “喝一杯？” 陆一凡皱起眉，不知秦筝意欲何为——羞辱他？ “别误会。”秦筝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周子安走了，没人跟我喝酒，挺无聊的。” 陆一凡敛下情绪，道了句谢，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秦筝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没忍住也咽了口口水。 陆一凡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向他，秦筝已经移开目光。 两人就这样错位地对视着，偶尔视线相撞，也默契地移开。 陆一凡好像瘦了。秦筝想，他下巴也长出了稀疏的胡茬，是工作太繁忙，还是听风又给他施压？再怎么也要注意休息，别让自己搞得那么憔悴。毕竟...现在他不在他身边，又没人心疼他。 秦筝嘴边的疤很不好看。陆一凡想，也许他能找到最好的医院，把秦筝那张帅脸修复得完美如初。 两人就这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饮着，像是在较劲，也像是在邀请。吧台边坐上一个性感女郎，一双媚眼正往陆一凡身上打量。秦筝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女郎立刻收回目光。 酒吧的音乐是一首太过暧昧的浪漫曲调。 “It’s just the start of the winter/ And I’m all alone/ But I’v got my eye right on you/ Give me a and I’ll take you to the moon/ Give me a beer and I’ll kiss you，so foolishly......” 陆一凡感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炙热的，浓郁的温度，几乎快要等不及跳出来让身边的人看到。 那瓶绿色液体很快被两人饮尽。陆一凡砸了咂嘴，笑着问秦筝：“这是什么酒？还挺好喝的。” “苹果味的，果酒。”秦筝这样说的时候，陆一凡发现他不知不觉站到自己身旁了。 灯红酒绿笙歌燕舞离两人那么遥远，不及身边人对自己吸引力的千分之一。 “还要喝吗？”秦筝转头问陆一凡。 苹果的香甜味蔓延在两人的呼吸间。 “你看过那个电影没？”陆一凡突然问秦筝，“叫。” “没有。”秦筝摇头，“我不看爱情片。” 陆一凡扬起嘴角，去吧台又买了一瓶苹果味果酒。 “我买给那位先生的。” 酒保看向秦筝，把酒递给他。 “你可以去看看。” 陆一凡这样说，然后远离秦筝的视线。 晚上，秦筝结束码字，合上电脑，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看到陆一凡发来消息：“我看你的新书了，很不错。” 秦筝心跳漏了一拍。他紧紧握着手机，盯着陆一凡发来的消息，直到把那几个字盯得部首分离。 他们分手后，就没再联系过。这是陆一凡第一次主动发消息，尽管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也让他心中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他故作镇定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等了许久，陆一凡也没回复。 秦筝有些后悔，自己真的是聊天终结者。他说这两个字，让陆一凡怎么回？ 他把手机一扔就去洗澡。 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他冲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陆一凡发来一条消息，是一首歌，陈奕迅的。 “我在全民K歌上唱的，你听听怎么样。” 秦筝心说无聊，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点开听。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和陆一凡这些年来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跟演电影似的，历历在目。 一曲毕，他如梦方醒。 枕头上湿了一大片，陆一凡发来消息：“怎么样？” 显然是很想听到他的反馈。 秦筝擦去眼泪，稳下情绪，冷静道：“还可以，就是粤语说的不标准。” “我现学的，肯定比不上你。你会唱吗？” 秦筝按着微信语音，给他唱了一段：“我唱的不够动人你别皱眉/ 我愿意和你约定至死/ 我只想嬉戏畅游到下世纪/ 请你别嫌我将这煽情奉献给你/ 还能凭什么/ 要是爱不可感动人/ 俗套的歌词煽动你恻忍” 陆一凡很快回复：“如听仙乐耳暂明。”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就在秦筝以为他不会回复了的时候，陆一凡突然发来一句：“小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今天一见，陆一凡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抑制渗入骨髓的想念，就像饿久了的人闻到炊烟，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算知道转瞬即逝，也想牢牢抓住，永远不要放开。 相爱之人，无论怎么自欺欺人粉饰太平，都还是想要奔向对方，重蹈覆辙。 深夜真的容易上头，要不怎么有个词叫“网抑云”。等秦筝反应过来，他已经不由自主接下了陆一凡的语音电话。 秦筝不知该说什么。陆一凡也不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躺在床上，聆听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一轮圆月，高挂在深蓝的天幕上。今天是正月十五，宜应团圆。 两人望着这同一轮明月，哪怕找到一丝一毫与彼此之间的联系，都觉得慰藉。 陆一凡自认不是个好男人，之前泡过很多姑娘，做过不少混蛋事，但这是唯一一次，光听着一个人的呼吸声，就觉得安心满足。 两人就这样在彼此的呼吸声中渐渐睡去。 也许，他们在梦中，通过彼此的呼吸拥抱到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