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腿根的痣》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这疯还想发就发的吗
小白回想着方才与褚雨温存的时光,心中渐渐欢喜不起来。 山上的褚雨,因为他才不开心。 可下山了的褚雨,无论醒着亦或梦中,眉头都像打了结,满是解不开的愁。 他明明下定决心要藏好,以后不再惹褚雨生气了。 不过也许,褚雨明天并不会记得他来过。因为今晚的褚雨很不寻常,眼神水汪汪的,看到他时也一点火气都没有,推开的动作也是软绵绵的,还摸了他的脸…… 说不定这个爸爸是假的。 思及此,心里愈发空落落的。 小白拎着空塑料袋和白酒瓶晃悠回邻镇歇脚的地方,卫东又在泡澡。 这个男的每隔两天就要把自己扔在绿色刺鼻的水里,泡到全身皱皱巴巴,像颗缩水的巨型多肉植物。 在旅店浴室里,当门被毫无预兆暴力怼开的一刻,卫东的手瞬移到放衣服的板凳上,见到来人,在盖着枪的衣服上胡乱擦了下又收到水里——他忘了,这白毛走起路来没声的。 “如果备用衣服派上用场了,空袋子就可以扔了。”之前白毛每次出去都是裸着跳窗回来,卫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替人想了个办法——只要出门,就拎一套衣服,随便先把袋子藏起来,等需要了再取。 “这是什么。”白毛径直把一个瓶子怼在了他脸上。 卫东闻都没闻,直接推开:“是酒。嗯……酒是一种,食物做成的、有味道的水,开心的时候喝可以更开心,难受的时候喝可以更难受。” 他想了想:“可以肯定的是,喝这个酒的人快没钱了,在这种小地方待不长久。”卫东泡够了,出水时身体发虚,在板凳上撑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门口那个光明正大盯了他半分钟的小伙子咧嘴一笑,抖了抖壮硕的胸肌,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又没有奶,高兴什么?”小白觉得很奇怪。 卫东刚找到的优越感被瞬间浇灭了。 吃完饭,卫东举着手机继续列单子买礼物查日程,白毛又抱着电脑蹲到角落,看那个圈子内外几乎无人不晓的电影。 一个多星期了,他看得出来这只白毛满头呼之欲出的疑问,所以时不时就透出点信息,想逼白毛主动求教,眼瞅着把小狼狗憋得够呛,但怎么都差最后一根压垮他的稻草。 “不是,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个电影的事情?”卫东蹲过去。 “你讲!”这俩字已经顶在舌尖上,只等着卫东一问,同一时间就蹦了出来。 不该跟狼比耐性……卫东掐自己大腿。“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我就告诉你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等价交换是卫东教他的道理,他也十分认同,于是仔细想着那个不负责任的爹随口起的无数个名字。 “我的名字是,何塞。”他一字一字十分郑重地说。“我爸爸取的。”他特意补充道,嘴角向上抿了一下,又压了回来。 “瞎自豪什么,谁还没有过爸爸。”卫东小声嘟囔,夺回了自己的新电脑,看着电影镜头中清秀朴素的男孩,有些唏嘘。 初雨的故事,是算个传奇。 或者说,因为与另一个人物联系在一起,所以变成了一个传奇。 “他叫初雨。”电影里传来一个低落的男声,搭配着杯中摇晃的黄昏夕照,仿佛喝醉后喋喋不休的呓语:“我讨厌这个名字。因为万一分手了,每年下第一场雨的时候都要被迫想起他……而这,肯定会是我无论如何都承受不来的伤痛。” 讲述者追忆着他是如何与刚毕业的初雨相识,又是如何误打误撞地先喜欢上这个干净清瘦的同性。当镜头穿过丛丛拥簇的绿叶,于豁然开朗处,重新聚焦到那个身形上。在男孩笑着回眸的瞬间,初春的细雨打湿了镜头的边缘,才晕染出了影片的名字——。 “电影,可以讲假故事,但大多数,都是半真半假的故事。”卫东把进度条飞速向后拖,屏幕里飞快闪过无数个不同表情的褚雨,藏在半遮半掩的镜头里:“但这个故事是真的。” “不得不说,拍这个电影的人,是天才。”卫东找出网页,指着上面的人,正是电影里旁白声音的来源,也偶尔在电影里与褚雨同框出镜:“他把偷拍和补拍的镜头、声音,用各种奇妙的剪辑串联在一起,把窗帘、绿植、鱼缸等等各种遮挡转化为镜头语言的一部分,最终呈现了一个男人从玩世不恭,到勇敢地爱上另一个男人,最后打破世俗、约定终身的事儿。” “镜头的视角极度暧昧而胆怯,模拟偷拍的形式,画面从最初的狭窄灰暗,白衬衣男孩是唯一的光源,不知不觉间过渡到结尾广阔的天空。导演以前无古人的大胆手法,将一个男人觉醒性向后的挣扎彷徨、勇敢毅然展现得淋漓尽致。虽受限于题材,影片与最佳剪辑奖擦肩而过,但是……” “你瞪我做什么,这么肉麻的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影评人写的,我只是为了让你了解一下这个片子,以及这个男人与初雨之间的旷世奇恋。”卫东指指屏幕那张可恶的黑发棕眼的小白脸:“他叫,很有钱。跟我差不多有钱,这样描述能明白吗?” 何塞点头,表示明白,也就是说跟卫东差不多坏。 “因为是偷拍的,所以这个电影给人的感觉,就都是真的:带着刚进社会的初雨工作,跟朋友打赌玩笑要把初雨骗到手,所以才开始拍摄这些镜头,结果真的喜欢上了初雨,想方设法获取对方的真心,最后……”卫东把进度条残忍地拖到电影结尾:“两人和好上床的故事。” 他找出另外几个网页,铺天盖地全是和初雨接吻、滚床单的镜头。拍摄角度的缘故,只有初雨的身体被展示得格外清晰。 想当年,初雨的形象一出来,就一夜爆红,多少人曾对着他白花花的身体遐想过:“你也别难过,最后俩人肯定没在一起,电影火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差点闹上法庭,因为原告证据不足,所以没立案……” “这不是褚雨。”何塞平静地用手指戳着屏幕,指甲骤然变长如刀锋般划在屏幕上:“这个,不是褚雨。”重要的事情要好好强调。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卫东震惊地看着何塞的手,把自己电脑抢救回来:“和你讲这些是想教你,必须理解对方的痛点,才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找到方法趁虚而入。”卫·感情大师·东非常了解这点,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被俊俏小律师攻略的。 初雨的痛点,就在于作为一个普通人,却在一夜之间被剥夺掉了所有的隐私,从出生到成长、从家庭到工作、从性取向到身体隐私。 他一夜爆红,又一夜彻底消失。 可显然,他的听众脑回路清奇,甚至根本不理解隐私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褚雨。”何塞还在纠结那个点,他来回拖动着进度条,死死盯着屏幕里白花花的身子,摄人的瞳孔微缩,血丝从眼底翻涌浮现。 他一把拽过刚起身的卫东,把人家壮汉轻松拽倒在地,逼迫人一起看床戏:“他这里,没有黑点。” 屏幕里是初雨若隐若现的半侧大腿,一帧帧仔细看去,大腿根的确有一颗小小的痣。的手还在那里摩挲了一下,痒得初雨向上躲。这么短短三秒,勾起无数旖旎遐想…… “兴许他后来把痣点了呢。”卫东并不关心这些细节。 小白毛嘴笨,很快被他气跑了。 卫东收拾东西准备自己去下一个城市买东西,留了张带拼音的字条,告诉何塞他过几天回来,出门要记得带衣服、手机和钱。 至于钥匙,怪物不需要钥匙,旅馆的门窗钱他已经提前赔给老板了。 ---------- 日上三竿,褚雨从炕角悠悠转醒。 为了不挨着体温偏高的苏拉,这偌大的火炕,从屋东头贯通到了西头,他硬是被挤得脸贴墙,一夜睡得腰酸腿疼。 他当然知道身体里那种熟悉的酸麻胀痛是缘何而起,可环顾四方,却半点没有那个小兔崽子的身影。 苏拉也醒了,父女俩仰面朝天瞪着天花板,都沉默地没有发声,心里藏着小九九。 褚雨是因为不想回忆他与小狼已经乱成一团的关系;而苏拉,则是因为昨晚无法抑制地变了身,趁神志不清,连夜把十村八店的鸡全都灭了口。 这么煎熬了一会儿,苏拉背着耳朵,叉着腿蹲坐起来了。它圆滚滚的肚子卡在两腿中间,肚子上的长毛都被撑得炸了起来,抬眼瞅一下褚雨,心虚地假装望窗外,往炕下伸腿。 “去,绕着院子跑够五十圈再回来。”褚雨的腰酸得像被人往腰椎里灌了醋,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你压得我半条大腿都麻了。” 苏拉颠颠去了,没有对他表示出任何其他疑问。 褚雨不相信,就他这一身的狼口水味儿,苏拉的鼻子能闻不到? 闻到了却什么都没说,耳朵都藏没了,这只能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小狼的存在。 这一路几千公里,一只超大雪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赶路,吃什么?喝什么?变成人了穿什么?被抓去掳去骗去甚至猎了去怎么办? 处处都是后怕。 万万没想到,涉世未深的苏拉竟也沉得住气,瞒了他这么久。可见两只小的虽然表面上打得凶,可背地里还是一个狼窝长大的…… 不行,他得把闺女拉到自己这边,不能培养出一个小奸细。 苏拉溜食回来,足足绕了百十来圈罗圈腿才消下去,刚晃进门就看到它的蓝色小窝,被端端正正摆在炕头,窝里是一件红色连衣裙,窝旁是他笑得一脸奸诈阴邪的老父亲。 它看看最喜欢的窝,看看褚雨,再看看窝。 “坐过来,我跟你谈谈。”衣食父母正向它温柔地招手,拍了拍那个柔软可爱的蓝色笼子,并把红色囚服递了过来。 …… 谈话以一声高亢辽远的狼嚎作为结束。 苏拉讨好地摇摇尾巴,低头轻轻蹭褚雨的肩膀。它把自己一路向白狼通风报信的事都抖落出来了,刚刚催白狼赶紧回来认错。 虽然它们瞒的不止这一件吧,不过褚雨并没有察觉。 有时候人类真的好骗。 日薄西山,暑气消散,此时小院浓密的树荫更像是母亲的怀抱,大手轻轻摇动着蒲扇,吹来温柔的风,口中簌簌沙沙哼着摇篮曲,时不时地,几片叶子滑落,就像手指轻轻拂过毛发。 苏拉在秋千上打了滚,听到木门吱呀一声,是褚雨终于从炕上爬起来了。 没有外人在,褚雨懒得装模样,两股战战地上完厕所,弯着腰摸索到了井边,苦命地压井打水,想烧水洗个澡。 一直待在屋里不觉得,出来一趟才知道他身上狼骚味儿有多重。 突然,他觉得墙头有一对东西抖了抖,眼刀瞬间瞄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狐疑地看向在秋千上打盹的红狼:“苏拉,小狼知道我叫他过来了吗?” 苏拉尾巴上下甩了两下,尾巴尖儿指了指大门。 褚雨拉开门,可外面除了坑坑洼洼的土道,什么都没有。 那种奇怪的被注视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对方的视线过于强烈,甚至出现了明晃晃的实体,比如夜间一双绿幽幽宛若探照灯般的眼睛,像鬼火一样在窗外、在床头、在身后骤然飘过,带起阵阵阴风。 褚雨用脚把窗帘拉上,抱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电脑冷哼一声。 当晚,他把苏拉从村口河里抓来的鱼香煎了,大敞着门窗,脱了上衣当扇子,往外挥香味。 有本事永远在外面浪,万一被抓进动物园,别指望他去捞它! 他就这么耐心地静静等着下一个新月,等那头小野狼失去理智的时候,和苏拉串通起来把它逮住。 可还没等到新月来临,某天深夜褚雨在院子里数星星催眠,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坚硬毛团按在了露台上。那个毛团迅速幻化成人的模样,抓住褚雨的裤子就往下扒。 褚雨气得手都抖了,被小白用膝盖压得气短,骂人的话噎在喉咙口喷不出来。 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这疯还想发就发的吗? “爸爸让我好好看一眼,就一下!”小白央求着,手底控制着力气,小心别把褚雨裤子撕坏,会挨踹。 “……”褚雨都懵了,小畜生每次是只“看一眼”和“就一下”的事儿吗? 他的手捉到了小白情急之下露出来的尾巴,顺着一把捋到尾巴根,用了吃奶的力气恶狠狠一掐。 小白疼得瞬间腿软跪地,抱着尾巴连连后退,惊惶地看着褚雨手指缝的毛。 褚雨简直怒不可遏——小狼以前上完他,清醒之后还知道道歉,会说声对不起,现在敢直接把他这儿当窑子,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提上裤子,捞过身边的扫院扫把,所到之处掀起一片滚滚黄尘、滔天怒浪。 小狼在院子里四脚撒丫狂奔,反正褚雨追不上他。它咧着嘴,支棱着耳朵,边跑边回头,眼睛里映着爸爸追他的模样,快乐得眯成了一道弯弯的缝。 苏拉趴在炕上,下巴搁在窗台,看着窗外的热闹。 【看到爸爸腿上的黑点了没有?】蠢狼问她。 【不知道,看不见】 从她的角度哪能看到,爸爸提裤子的速度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