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

    秋天的夜，凉意渐深。

    林忘初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被子，再探进来的时候变得冰凉。

    于珩被那双脚一碰，便激得睁开了眼。

    他的怀里睡着人，手掌触到一片细腻的皮肤，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在那片肌肤上抚摸起来。

    “唔......”

    林忘初被摸得难受，哼着往于珩怀里钻，原本放在于珩胸前的手向上挪去，搂住了于珩的脖子。

    被真实存在着的人紧紧搂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于珩忍不住轻唤了声，“忘初。”

    林忘初并无回应。

    他又唤了声，“忘初？”

    林忘初脑袋动了动，发顶蹭着于珩的下巴，他呢喃出声，“嗯......”

    “忘初......抱着谁呢？”

    怀里的人往于珩颈子里拱了拱，而后似在呓语似的，“......珩哥。”

    “嗯？”

    “于珩......哥。”

    这声于珩哥比以往任何一句都叫他开心，至少他可以确信，林忘初此时此刻，和他的心是一样的。

    两人赤裸地纠缠在一起，肌肤相亲，心脏相近，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滚烫呼吸还有心脏热烈的跳动，像是在母亲子宫里相拥的双胞胎一般，只有彼此。

    于珩轻拍林忘初的后背，又抱着他睡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去了阳台。

    现在正是凌晨三点多，站在阳台向远处看去，家家户户几乎都是黑黢黢的，仅有个别窗户是亮着的。

    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跟林忘初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认识的，两年后林忘初就离开了，因为要跟着他爸爸去城里做生意。

    在那个手机产品不发达的年代，二人在分别后都是通过书信来往。

    那时，二人在信中或多或少都会写些暧昧的内容，于珩自然而然也就觉得林忘初也是喜欢他的，所以在做了许久心理准备后，他告诉林忘初，下一封信要告诉他重要的事情。

    当时林忘初回信说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没能忍住等到林忘初的信，于珩率先寄出了表白信，足有三页长。

    他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寄出信后，一直期待又害怕收到回信，每天都会去自家楼下邮箱蹲守。

    然而过去了一个月，他什么都没收到。

    就在于珩打算再写一封信的时候，一封久违的来自林忘初的信安静地躺在了邮箱中。

    当他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关上房间，打开信件看的时候，却发现林忘初的回复远比他所想的一切内容都还要狠毒。

    【我没想过你居然是同性恋，真让我恶心。】

    【你不要再喜欢我，去喜欢女生，不然我宁可你去死。】

    【不要再联系了。】

    字字诛心的话，于珩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当年那么厌恶同性恋的人，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开始喜爱自己，原因于珩已经不在乎了。

    “你在这里啊？”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于珩回头，看到林忘初穿着他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地站在推拉门旁。

    “怎么不睡了？”

    “不知道，突然就醒了。”

    于珩向林忘初伸出手，“过来。”

    林忘初这才走到阳台来，他的眼睛时不时扫过于珩指尖夹着的烟，像是有话要说。

    “要我熄了吗？”

    “不用。”林忘初摇着头，“我不介意。”

    “明明不会抽烟，闻到烟味就会皱眉头，还说不介意。”于珩掸了两下烟灰，想要把烟就地摁灭。

    却被林忘初拦住，他握着于珩掸手，指腹摩挲着于珩掸手指，最终碰到了还在燃着的烟。

    “想试试？”于珩问。

    “嗯。”

    “张嘴。”

    唇瓣闻言微开，像是得到春天的指令将开未开的花瓣。

    于珩把烟从林忘初指尖抽走，握着他的肩头，俯下身用自己的吻代替了烟。

    柔软的舌略有退缩，在适应于珩的索吻后，退缩的舌再度迎上来，与他绵密交缠，在这寂静的凌晨吞噬着对方的声音。

    烟蒂不知什么时候被于珩踩在了脚下，阳台上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客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栽进了沙发里。

    待到林忘初胸腔快要没半点气的时候，于珩才松开他的唇。

    他的喘息也很重，轻抵着林忘初的额头，说“不能学抽烟”。

    林忘初捧着于珩耳侧，他自己的喘息声太大，盖过了于珩的低语，没有听清对方的话。

    “嗯？你说——”

    于珩轻啄林忘初的唇，重复了一遍，“你不要学抽烟。”

    “我......”

    “你要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林忘初呼吸一滞，那瞬间，他的心像是坠入了云端，四处尽是柔软。

    他起身抱住于珩，不住地收紧自己的手臂，要和于珩交颈相贴。

    “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从以前开始，就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于珩撑着沙发，他的胸膛像是雷鸣，咚咚咚地快要跳出来。

    他屏住呼吸，有着赌一把的成分，问着林忘初。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拒绝我呢？”

    “我没有拒绝过你，”林忘初松开于珩，注视着他，“是你拒绝了我。”

    于珩虚着一双眼睛在判断林忘初说的是不是实话。

    “我怎么拒绝你的？”他问。

    “我给你写了一封表白的信，里面说了好多喜欢你，”林忘初低下头，“可寄出去以后，你就没有回信了。”

    说完，他又没什么自信地补充了一句，“我以为你不喜欢。”

    之前，林忘初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回信，当时于珩以为是说那封狠心拒绝的信，所以完全没有思考。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林忘初所说的信，跟他以为的那封信，或许压根就不是同一封。

    而林忘初口中所说的这封告白信，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

    “那封信，是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之后写的吗？”于珩有些激动，他把林忘初用力摁回了沙发。

    林忘初点点头，“那之后没几天，我就寄出了那封信。”

    “你没写过让我去喜欢女生的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忘初满眼疑惑，“我喜欢你，怎么会希望你去喜欢女生？”

    “我只会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那你也没收到我给你写的信？我说希望确定关系，考上一个城市的大学，你看到过这封信吗？”

    “我、我没收到过，”林忘初似乎也觉察到一些不对劲，“你......给我寄过吗？”

    埋藏在时间里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浮现出来，那些日子由于太过悲痛，于珩忽略掉了很多细节。

    现在再度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当中自己母亲和自己家人奇怪的举动，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问题应该出在他给林忘初写的那封信上，或许是被他母亲发现了，又或许是被他妹妹发现了，无论是谁，肯定是在他把信寄出去之前就发现了。

    所以他的表白信没有寄出去，林忘初的信他没收到。

    而那封言语恶毒的信，应该也是出自他的家人之手。

    毕竟直到现在，他的家人都坚定地认为同性恋是精神病，曾经也一度要把于珩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都活在自己最亲近的人制造的谎言中。

    最后还差点毁了最爱的人。

    于珩压着林忘初用力吻了一下，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我有急事要去办，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不明所以的林忘初迟缓地应了声“嗯”。

    于珩走得太急了，连鞋都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