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被抓
空旷的房间里落针可闻，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在上方的那人。 说是上方也不对，因为这个房间其实就是个仓库，没什么上下之分，只是那人随便坐在哪儿，哪儿就是别人不敢直视的上方而已。 说起来，他平时是不到这种地方来的——这个主要用于处决叛徒、拷问卧底，常年伴随着血腥味，地上的污渍也永远清理不干净地方。 虽然在场的诸位谁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嫌地方不干净无异于乌鸦笑猪黑，但即使手染鲜血背负人命，他也依旧是天生的贵公子，优雅贵气。 像这样不干净的地方，他通常是不会踏足的。 埋着头的手下暗自嘀咕：“老大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突然来这了？半天了也不说一句话，搞得人心惶惶的。” 但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嘀咕，一点不敢出声。 而且今天这场面也不算无迹可循。 毕竟，谁让犯事的是孟哥呢？ 谁让犯事的是来了组织后就一直很得老大信任，短时间内就成了老大心腹的孟言呢？ 今天老大突然发难，叫人把他抓了，众人一头雾水地照做，到现在还是懵的。 而孟言一见人冲他去，就奔命地跑，想必是犯了不得了的忌讳，不然也不必那么心虚了。 这样想着，手下的视线便也随着想法移动，最终落在了不远处跪着的人影上。 孟言本穿着和这里大多数人一样的黑色套装，但因为刚刚的追逐与打斗，这会儿外套已经不翼而飞了，会剩下一件扣子都被扯坏的衬衫。 他身上有伤痕嘴角有血渍，虽然低着头看地，但眼睛里的狠厉丝毫不减，浑身都散发着“看你们谁他妈敢来动老子”的危险气息。 但……同时他也微微发着抖。 此时正值春末，天气还算温和，所以孟言此刻发抖，应该不是冷的。 他在害怕！ 手下又想：对上老大，谁能不害怕呢？ 老大哪怕是笑着，下一刻也能取人性命，况且老大出手，会让人觉得快点死掉都是幸运。 对上老大，谁能不害怕呢？ 心理活动非常丰富的手下再次唏嘘：孟哥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啊？平时他最能猜老大的意思了，这回是干了什么，才让老大亲口下令让抓他，抓住了还亲自审？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孟言心里也嘀咕，实际上他也不确定自己就是暴露了，只是他的直觉向来准确，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 但他也还在犹豫……不知老大抓他有没有证据？ 要是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是要死不承认挣扎一番的。 但……要是已经证据确凿了，狡辩只会让他死得更痛苦而已。 他犹豫着，久久不敢发声，好不容易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就听祁君闻淡淡地问：“那个女警察抓到了吗？” 孟言的心咯噔一下坠到了谷底。 但或许是因为紧绷到了极限，旁人竟觉得他姿态稍稍放松了些。 伴随着女警被抓进来，孟言知道，就算不是证据确凿，他的事肯定也暴露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只有祁君闻怎么处理他而已。 说起来警局也真是没事找事，他在这边卧底干得好好的，警局却非说他自己一个人不方便，又是偷情报又是传消息，所以就给他派了个帮手。 新来的女警察倒也不是不能干，单论技术或者能力她还是很强的，但卧底这种事，多一个人可不止多一分风险，他很难保全自己的同时还注意兼顾他人。 他来这儿才两年，还不算久，本来就根基不稳，现在频繁接触另一个新来的人，真的很难不引起怀疑。 说实在的，从那个女卧底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心里慌慌的。 也隐约记得那段时间，祁君闻有好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只是祁君闻的一切情绪都很少外露，他还没反应过来，再看祁君闻时，就已经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说不定那个时候起祁君闻就已经起疑了。 孟言自嘲地笑了笑，他想：过去了两个月祁君闻才发难，想必已经是该查的都查清楚了。 祁君闻对他算不错了，旁人都是但凡有疑点就直接处理掉，搁他这儿还查了查，已经仁至义尽甚至重情重义了。 他来这个组织两年，为警局传回了不少消息，甚至拦截了几次重大军火交易。 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不亏了。 只惜那个小警察了，又年轻又有天赋，要是活下去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只是因为她背景好做文章，所以刚毕业就被送来了这里，终究还是不够稳重。 “还有什么话说吗？”仿佛知道孟言在想什么一般，祁君闻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不紧不慢的好像是在聊天，“就算不为你，也不为你的小女朋友说点什么？” “您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孟言面无表情道。 “呵，”祁君闻颇为满意地笑了笑，“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这么懂我，不过……” “这次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我没查到你的问题，但你那小女朋友是警察，这可没得洗。” 祁君闻突然扔过来一把枪，“你亲手解决她，你就没事了。” “当然，你想救下她也不是不行。但这样的话，你就得付出点代价。” 孟言看着扔到眼前的东西，心思电转。 祁君闻是个疑心重的人，他从生下来起就活在污秽的军火走私犯家庭，孟言不敢赌枪里有没有子弹，就算有，他也不可能靠一发子弹活着离开这里。 杀了那个小警察，也不是不行。 只是……就算杀了她，自己其实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祁君闻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他只能咬牙扯谎道：“我对大哥的心日月可鉴，大哥何必试探我。当初我看上那丫头使手段强迫她，我不知道她是条子的卧底，只是……在我看来终究是我对不起她更多一些，要我动手，我心里过不去。” “她泄露组织的秘密，挡了大哥的路，大哥要杀我也不敢多言。” “如果大哥真愿意放他一马，她的账就算在我头上，就当是补偿她了。” 话毕，他微微抬头去看祁君闻，却见祁君闻常年看不出喜怒的脸黑得不行。 “你确定，”祁君闻一字一顿道，“我就怕，这笔账你付不起。” “左不过就是一死呗，”孟言想，“今天就算他动手了，祁君闻以后也肯定不会再信任他。到时候想跑跑不了，情报拿不到，就算祁君闻不下手杀他，难道他要跟着这群走私犯混一辈子么？” 与其那样，不如今天就死。 这样想着，孟言捡起枪，一步步走到祁君闻跟前又跪下，“不管是什么我都受着，只求您信守诺言，放了她。” 祁君闻微微低头，直视孟言。 他眼睛里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感情，像深不见底的潭。 突然他冷笑一声，拿起枪就对着前面扣动了扳机，子弹飞速旋转，越过孟言的肩膀，没入了女警的身体。 但没有击中要害。 “拖出去，”祁君闻笑着说道，“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不用再管了，至于她还能不能回警局，就看她的命了。” 说罢他不再看其他人，再度低头看向孟言，“现在，该解决你的问题了。” “我要你……”他靠近孟言的耳边，缓慢而漫不经心地说了几个字。 孟言的眼睛慢慢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他脸上的震惊与错愕逐渐收紧，最后变成了必须咬牙才能勉强控制住的排斥与怒意。 因为太过用力，他有些面目扭曲. “你说什么？”他紧盯着祁君闻，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