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驯服）
星辰黯淡，夜风瑟瑟卷起枯叶纷飞，刻着兰若寺的石碑被风霜侵蚀的斑驳起伏。 书生背着行李，长身玉立的站在石碑前，借着灯笼昏黄的微光打量石碑上的字，仔细看，却是能发现书生身子是发着抖的。 狼嚎声在身后不知何处响起。 狼嚎声较之前却是更近了一些。 书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面前寺庙的诡异阴森。不敢在多加耽搁，提着灯笼脚步匆匆走进了那所破败荒凉的寺庙。 荒草漫过腰身，古刹中褪成暗色的油漆斑驳脱落。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的一扇破窗吱嘎作响，隐隐绰绰间好似有一个身姿曼妙衣袂翻飞的人站在那里。 周身萦绕着烟雾般丝丝缕缕的黑气。 ———————————— 唢呐如泣如诉，在长长的送葬队伍前面。 唢呐伴着西风瑟瑟，振臂撒出漫天纸钱，仿佛奔赴一场悲凉盛宴。 哭声哀悼逝去的生命，哀婉凄凉。 只是这满含着无尽悲伤的哭声并没有打动那些残忍杀戮的强盗 。 人群四散哭嚎，棺木翻倒在地。 一切结束的时候 一地鲜红和残尸。 还有一具被撬开的，空空如也的棺木。 时值乱世，含冤而死之人比比皆是，恶鬼横生。 岂不知，没有恶人，又何来恶鬼。 －－－－ 夜幕来袭。 几人浑身浴血，行至林间一处小河旁，升起一堆篝火休整 期间有人说道“他娘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死人棺材里放这么多宝贝。” “宝贝多好啊，干他娘的，多来几个这样的冤大头吧，老子想发财。”另一个人说罢粗声嘎嘎笑了起来。 几人身上还沾着没有干透的血，嬉嬉笑笑，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负担，好像方才只是去喝了个酒，吃了一顿饭，无比的随意。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地上落叶打着璇儿地飞起又很快落下。 溪边是一处石滩，几人便在此处休息，石滩不远处是密集的树林，此时树影森森，风吹过之后哗啦作响，只是不闻一声鸟叫虫鸣，安静的有些诡异。 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谁颤抖着说了一句。 “听，听说兰若寺就在这片林子里……” 众人闻言都安静了下来。缄默不语，只是慢慢都将落地的武器重新握在了手中。 兰若寺，在这个邪魔频出的年代绝对是叫的上号的。 突然，一个青玉瓷瓶从一堆财物上面悄无声息地滚落到草地上，几人一无所觉。 而在财物旁，一缕烟从瓶口飘了出来，烟雾在地面缓缓凝聚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锦衣华服，面容尚且带着稚气的婴儿肥，乌黑的头发被丝带绑成了个丸子头，毛茸茸的碎发搭在白嫩的脸颊上。 只是众人竟好似都看不到一般。 赵小影在一片茫茫的混沌之中，突然，若有所觉般睁开眼，只是还不如不睁开呢，几个浑身鲜血的恶徒就坐在眼前，他吓得连忙躲到了旁边的树后。 距离很近，几乎就在几人眼皮子底下，奇怪的是那几个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那些人一眼，这些人浑身鲜血，周身宁绕着一股子凶厉不详的气息。 他又害怕地收回了视线，战战兢兢地蹲在树后掩耳盗铃般捂着眼睛。 风不知何时慢慢停了，直到树叶被吹动的声音也消失。 万籁俱静。 除了几人越来越粗的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安静的湖面不知何时弥漫着一层薄雾，丝丝缕缕的蔓延，像一条条通体黝黑的蛇。 突然，滴答滴答的，水滴落地面的声音想起，本来安静的背景衬托下，滴水声在几人的耳边犹如炸雷一般。 惨叫声响起来的时候赵书影还在捂着眼睛。 浑身颤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一定是极为极为可怕的事。 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惨叫声便停了，同时另一种古怪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实在没有忍住好奇心，扶着大树悄悄探出一只眼睛。 原来……那是咀嚼生肉的声音…… 赵书影眼前一花，突然恍恍惚惚的开始无法正常思考…… 聂小倩发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差点笑了，他收起狰狞的鬼相，走近这个被吓得即将魂飞魄散的小鬼。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将那即将四散的魂魄拢了拢装在瓶中偷偷藏在了怀里。 —————————— 鬼……鬼啊！ 昏暗的石室内，刚刚醒转的赵书影被贴在嘴巴上的人脸给吓破了胆，顺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人猛地推开，嘴里大喊着鬼啊，扭身向后方爬去，可是被石壁阻了去路，定睛一看，这分明是一具可以并排躺下两人的双人棺椁。 他无用地登着腿贴着棺壁，恨不能整个镶嵌上去。 你……你别过来，走开走开……呜呜呜 而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皮相美丽的恶鬼却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时不时发出动人的笑声。 一直等到赵书影安静下来。 “哧，小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鬼吗。” 赵书影愣了一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甚至还是湿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聂小倩心情颇好地捏了捏少年哭丧着的小脸。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圈养生活。 聂小倩不会一直呆在墓穴中。赵书影虽然怕他，但是自己呆在墓穴时却时万分期待聂小倩回来能陪陪他的。 聂小倩仿佛圈养小动物般，将他关在这个名叫墓穴的牢笼中，从外面回来后总是一脸满足地，站在棺椁外面掐着他的腰将他抱到棺壁上坐着，然后微微俯身将鬼气嘴对嘴喂给他。 聂小倩无疑是很美的，可他是鬼，美丽的皮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化出来的。赵书影脸颊通红浑身发软，心中努力告诫自己不能被他迷惑。 墓穴阴冷昏暗，聂小倩又经常出去，赵书影耐不住这不见天日的无声与孤寂，聂小倩连番的温柔缠绵令他丢盔卸甲放下防备，甚至忘记他曾经将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鬼相，事实上，赵书影一直怀疑自己最后看到的那幕是否真实，会不会是他惊恐之下幻想出来的，毕竟聂小倩娇娇美美的样子实在不像那样恶心的鬼。他大着胆子黏着聂小倩。在他怀中痴缠他。 直到那天聂小倩受不住将他带出去。 他有些害怕地看着面前凄风惨惨的古刹，不知不觉后退了几步。聂小倩感到手上往后的拉力，诧异地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也好，你在外面等我。” 他上前一步想拉住聂小倩，人却已经消失，凉风卷起枯叶，穿过厚厚得而密林将声音带到他耳边，仿佛婴儿夜苦，诡异又恐怖。 他害怕地走向庙门前，门上半段破损发黄的纸格透出昏暗的烛光，他透过破损的格子看到里面，伸手推门的动作顿住了，聂小倩裸露着妖娆的身体与男人缠绵，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狰狞的鬼相将人活生生吸干。 他跌坐在地上，不停吸气又吐气。 直到聂小倩站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要将那张殷红饱满的唇印上他的，他控制不住将他推开侧身干呕。 聂小倩愣住，接着冷笑一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着，他呛咳着拍打那只手。直到画面一转来到墓穴中，他被直接扔到棺椁中。他爬起身缩到了棺椁一角，一如初来那次。 聂小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笑一声隐去了身形。 直到角落悬浮的鬼火全部熄灭。 无尽的黑暗与恐惧雪崩似的铺面向他压过来 他怔怔地想着，聂小倩要将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嘛…… 他敲击着四面封死的墓室，哭喊着聂小倩的名字。不停地认错，说自己再也不敢了，说自己会乖会听话。可是聂小倩始终没有出现。 到后来他只是抱着膝盖缩黑暗中。 这种死寂的时光即将将他逼疯那刻，聂小倩终于出现了，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他，下意识摆动着僵硬的四肢爬到聂小倩怀中，搂着他的脖子乖乖仰头去亲他。满脸的眼泪，既乖巧又可怜。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再丢下我，我会乖乖的，一直乖乖的，求求你，这里好黑……不要把我自己丢在这里……” 这无疑是一场成功的驯服，聂小倩笑的妩媚又得意。 赵书影是个新鬼，这种鬼本来是要被鬼差抓去投胎的，可是聂小倩不愿意，他凝住了赵书影的魂魄，将他变成一个有实体的死人，不腐不化，成功骗过了鬼差将赵书影留在了他身边。只可惜这种形态需要太多能量，聂小倩只能不停出去杀人，然而杯水车薪…… 直到有一天，那个气息干净阳气强大的书生来到兰若寺，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白色长纱随风铺到脸上，只露出一双妩媚多情的眼，在月下反射出清冷的光。 “哥哥……” 白色人身后还有个稚嫩的少年，个子比白衣人低了一头，拉了拉白衣人的衣袖，圆圆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着。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他，嗓音沙哑柔和“怎么了小影？” 赵书影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紧闭的寺庙门，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表情有些不忍，却又惧怕着什么，只是纠结地说道：“没什么……” 聂小倩轻轻笑出了声，以为只是寺庙环境阴森吓到他了，伸手抚摸着小纯柔顺的黑发：“你啊你……分明自己已经是鬼了，却还是如此胆小。” 也是，这孩子死的时候不过才17，生前又是个娇生惯养的，自然胆子小些。 赵书影抓住那只手，像只小猫讨好似地放在脸颊上蹭了蹭。 聂小倩静静享受着少年的温存，忽然道。 “小影，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可好？” 赵书影抖了一下。摇头说道：“我，我不吃…… ” 聂小倩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胡闹。“ 赵书影心中清楚聂小倩所说的吃东西，定不是什么好的，他轻轻摇着聂小倩的手臂，大大的眼睛含着要掉不掉的泪珠。小声哀求“小影不要别人，哥哥可以喂我啊。” 他口中的哥哥，聂小倩，听他说罢，轻笑了声，很是开心的样子，但基于什么原因还是拒绝道：“哥哥也想给你吃，但是哥哥是鬼，你需要的是生人的阳精，看到刚才那个书生了吗？“ 赵书影乖巧点头。 而后在少年迷茫无措的表情中，意味深长地说道：“乖孩子，别怕，只要拿到他阳精就好，哥哥允你不杀他。 “哥哥，可是我不会……”赵书影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 “没事，傻子，不需要你会。你只要躺下就行了。” …………………………………………………………………………………………………… 宁采臣进了寺庙，在寺庙中左右寻了些干草，全做是今夜休憩的床。 坐下后自嘲了句：“当真是以地为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