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青柿之役

    尽管李晟一直没有再接见左懋第和沈廷扬，也不放他们离开，但是在给他们的生活待遇上却一向都是高标准，吃的也都是革新军中的甲等伙食，平日里偶尔还有一些开胃的蔬果，小日子也算是过得极为安逸。

    但即便如此，这些也无法抑制左懋第内心的焦虑，若不是担心误了崇祯皇帝的大事，他甚至都想过以死明志，来证明自己的气节。

    瞧着正在大口吃饭吃得香甜的沈廷扬，左懋第也忍不住道：“季明，咱们如今身在敌营，你怎可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

    沈廷扬日渐油润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讶。

    左懋第冷哼了一声，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如此不堪！”

    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夫已经想清楚，若是李晟此贼再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又不放我们离去，老夫便以死明志，绝食抗争！”

    沈廷扬听到这里也是神情一凛，他连忙在放下碗筷前吃掉最后一块豆腐，坚定的说道：“左兄，在下自然是跟你站在一起的，你若是不吃，在下便也不吃了！”

    听到这里，左懋第这才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正准备继续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你们若是不吃东西，将来又怎么回去复命呢？”

    话音刚落，宋献策便推门而入，在他的身后则是负责照顾左懋第和沈廷扬生活起居的陈玄，二人都是一副精干的打扮，很显然是为了便于行军时所穿。

    见到宋献策亲自来会见，左懋第自然认为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他此时反而不慌不忙的重新坐下，笑了笑，“怎么，今日宋先生大驾光临，莫非是李都督愿意见我们了？”

    “没错，但是在见面之前，还有一些东西需要给二位过目，若是有什么想法，既可以跟大都督面呈，也可以写在纸上。”

    宋献策简单的说了一遍，紧接着将革新宪法草案递给了二人，道：“你们放心，就算你们一字不写，亦或者是大骂一通，明日大都督都会见你们，因此你们无需顾忌搪塞，也无需说好话。”

    听到宋献策这么说，左懋第和沈廷扬的兴趣便提起来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将纸张接了过来。

    宋献策笑了笑：“那就不妨碍你们探讨了，在下先行告辞。”

    “宋先生好走，不送。”

    等到宋献策离开后，左懋第摊开了手中的纸张，开始一页页看了过去，而上面的内容却让他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沈廷扬顿时大为惊讶，便凑过来一起看，而这一下子却是让两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严肃。

    等到最后一张白纸看完后，左懋第下意识想继续往下看，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新的内容，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他的后背却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再看沈廷扬，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可是脸上的冷峻却让人无法乐观。

    左懋第轻声道：“季明，你怎么看？”

    沈廷扬在原地走了几圈，他轻声道：“倘若贼寇能够全盘实施，只怕我大明无望矣。”

    “哼，别说全盘实施，就算实现了一半，天下的民心就不在大明了。”

    左懋第和沈廷扬都是那种明白人，不是那种只会写‘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之辈，他们更加懂得一个道理，大明朝的民心绝不在于所谓的老天爷，甚至也不在于皇帝本人，而是在于这些最基层的政策制度，因为只有这些才跟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按照革新草案这样实施，作为最基础的老百姓，在生活负担上至少要比大明轻松一半以上，当然作为代价则是利益群体也将会让渡出更多的利益来，这样长期以往下去，自然会让百姓们无比拥戴革新军。

    道理很朴素很简单，可是对于眼下的大明朝而言却是一个艰难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左懋第深深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说道：“像这样的一份东西，李晟却直接交给我们看，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会不会是一个幌子？”

    “如果是这样，恐怕就没有必要.......”

    沈廷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轻声道：“或许，李晟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意见，哪怕是来自敌人的意见......若真是如此，那还要给他写吗？”

    左懋第冷哼了一声，“写，怎么不写？看老夫如何将他狠骂一通！”

    ........m.

    细雨缠绵下，行迹狼狈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进着，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打出的旗帜，不难看出这是朝廷的经制之军，其中为首之人，正是从郏县狼狈撤离的孙传庭。

    在郏县之战失败后，孙传庭不得不带人撤离了战场，而这一次由胜转败，不仅导致上万将士或死或俘，就连副将孙枝秀等几十名将领都被击毙，大大损耗了官兵的士气。

    而除了战败以外，还有一个新问题已经出现，那就是军中快要断粮了。

    原本孙传庭这一次就采用了冒险的长途奔袭，对于沿途新军要求极高，自然不可能携带大量的后勤辎重，每个将士只随身携带了一部分口粮，而眼下战事不利，再加上雨水的影响，口粮自然都吃得差不多，后勤补给眼看着就要断绝了。

    孙传庭眉头紧锁，脸上的郁郁之气几乎挥之不去，他自然明白一旦断粮之后的极端结果将会意味着什么，轻则大肆掠夺百姓口粮，进一步恶化官兵在百姓中的形象，重则分崩离析，大军彻底崩解。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如今的孙传庭所无法承受的。

    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组织将士们外出寻粮，另外便派人火速赶回陕西运粮，以冀图撑过这一段时间，能够在中间将粮食续上。

    为了表达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决心，这几日里孙传庭都是等到全军将士吃完后，才去吃一点东西，根本不济事，脸色都饿得泛青了。

    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刘仁达和牛成虎闯进了营帐当中，脸上带着几分兴冲冲的神情。

    “督师，咱们找到吃的了！”

    “哦，是什么？够将士们吃吗？”

    “是柿子。”

    刘仁达小心翼翼捧起手中的青柿，举到了孙传庭的面前，轻声道：“督师，吃一点吧，虽然不太好下口，可毕竟能填饱肚子........”

    孙传庭接过刘仁达手中的青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酸涩瞬间弥漫在口腔中，使得他几乎要为之作呕。

    可是他却没有吐出来，而是咬着牙一点点将手中的青柿吃完，又酸又苦的味道几乎刻在了他的心底，就如同这一场战事一般.......江湖烟雨秀的明末：重造大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