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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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前夕 十一月下旬,情况愈发紧张,王祺任命金镛为总兵官,前任刑部尚书柳渊为兵马使,希望局势能够有所改变,然而两天之后传来消息,有一万多名红巾军攻破了高丽重军防守的岊岭栅,名将安佑、金得培差一点陷落进去,勉强单骑逃亡回来。 红巾军很快便进逼兴义驿,距离开京已经相当近,京都之中人心惶乱。 二十四日这一天的午间,朴承基匆匆来到活人署,等待片刻,柳生真辉从手术室里面出来,朴承基看到几名护工抬着一个男人到病房去,那个中年男人很是奇怪,脖颈上插着一根管子,似乎是通到气管里去的。 不过朴承基此刻没有时间与柳生真辉研讨这些医学问题,两个人来到柳生真辉的房间,关了门,朴承基低低的声音说道:“殿下已经南狩了。” 柳生真辉当即明白,王室已经离开了松都,所谓南狩,就是向南方逃亡,太平洋战争即将失败的时候,皇室和政府首脑部门也曾有计划迁到松代的地下工事,指挥最后的本土决战,修建地底堡垒的工人,相当一部分是朝鲜劳工。 柳生真辉点了点头:“请注意自己的安全。” 朴承基望着他,道:“开京会尽力坚守,不过活人署重要的一些物品,也要整理好随时准备撤退了。” 柳生真辉默默点头,几秒种后说:“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朴承基郑重地叮嘱:“洪医官,你要知道,这是真实的战争,不是竹刀演练,虽然在最后时刻,军队会保护平民撤退,然而军队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在这样的情态之中,就需要自己战斗了。” 这是朴承基最担心的一点,柳生真辉的剑道确实非常精湛,有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切磋武艺,然而朴承基早已看出,柳生真辉日常演练刀术,大部分只是为了锻炼技艺,并不想投入实战使用,尤其不愿杀人,朴承基如今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理解柳生真辉,他身为医官,以救治伤患为职责,要他杀伤人命,实在是有违本职,是一种理念上的颠覆,行为准则方面造成极大的矛盾,这种自我矛盾是相当痛苦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红巾军兵临城下,攻防战异常惨烈,如果给红巾军攻进开京,不知会怎样烧杀,撤退的路途也一定不会平静,如果有红头贼来到面前,必须要自卫的了,那种场面没有办法讲生命的苦痛与怜悯,毕竟语言都不通呢,自己虽然自幼修习汉文,然而并不懂得汉语,柳生真辉确实在语言方面是个人才,能讲高丽语和日语,却也不通汉话。 柳生真辉看到朴承基的面色此时格外认真,也知道他提醒得很有道理,为了红巾军的步步紧逼,自己有时也会烦乱,面对危险当然会紧张,另外也十分矛盾,如果真的面对攻击,自己要如何去做?如果持械相对,应该是正当防卫,可是一想到或许有人会死在自己的刀下,就总是不愿再想下去。 柳生真辉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红巾军越过兴义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开京,高丽军队步步阻击,然而看看是要围城的了,二十五日这一天,李善粹让人将柳生真辉叫回家中:“阿益啊,趁着合围的形势还未成,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追随殿下的踪迹,向南方而去吧。” 柳生真辉俯首道:“母亲,活人署还需要我,请您带着家里的人,赶快出城去吧。” 李善粹紧紧皱眉:“阿益,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你在这里呢?你离家二十几年,两年前刚刚回来,我绝不能再失去你。我知道你的武艺是很好的,可是你的心太善良,总是固守一些很无谓的规则,这在关键的时候,是会影响自己生存的,为了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也免得你感觉痛苦,不如现在就和母亲一起出城去吧。” 柳生真辉不由得微微苦笑,虽然只是相逢两年,可是李善粹却将自己看了个透彻,晓得自己是十分纠结的,其实在某个方面,自己一直没有融入时代,仍然保持现代的一些观念。 如果不是身为医生,柳生真辉是很想和李善粹一起离开的,两天前洪彦博与洪麟都已经护卫着王室离开京都,留在家中的人,只有李善粹和自己,本来是应该互相扶持,去往安全的南方,可是自己作为医生,不能够就这样抛下病人,虽然没有那样的武士道气概,一旦城破不准备继续坚守活人署,那样太过危险,然而能够多坚持一天,柳生真辉也想要多救治几个病患。 当然李善粹绝不会一个人走,毕竟府邸之中还有许多奴婢,会护卫着她一起离开,然而终究是没有亲人在一旁,总是觉得有些孤零,其实崔棼和洪叶这几天倒是都在活人署,一面是帮忙,一面也是等待消息,然而柳生真辉知道,是不好让这母女两人与李善粹一起走的,在彼此也根本不认同对方是亲人。 于是柳生真辉说道:“母亲尽管放心,生命十分宝贵,这种情况下,我是区分得清楚的,更何况我还要保护病人。” 一想到病人,柳生真辉的犹豫便减少许多,撤退的途中,如果红巾军阻击活人署的队伍,那么大概率不仅仅是要抢劫财物,要杀伤的也不仅仅是护卫的军士,可能连病人也要杀害,为了病人而战斗,在道义上便有更多的支撑。 李善粹劝说了一会儿,见柳生真辉仍然坚持留在开京,便只得说道:“那么你多加小心,那些无谓的想法,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就不要多思考了。” 柳生真辉道:“母亲,你也多加谨慎。” 李善粹点头道:“你尽管放心,我可不是只知享受富贵的人,当年也曾经见过战乱,红巾军要想劫掠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生真辉的目光就落在李善粹腰间的短刀上,李善粹确实是经历过许多世事,当年遭遇过海盗,从那以后,她便开始学习骑马,还和一班贵族的夫人小姐说:“读书弹琴的间隙,骑马走一走也好,去郊外踏青,毕竟比坐车方便。” 而且李善粹十分勇敢,虽然没有练习过武艺,却也并不甘心受害,只要有机会,她是要反击的,纵然知道未必一定能够挽回局面,她也要尽力一搏,或许就可以幸存,总之李善粹是绝不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只知瘫软在那里,如同一团烂泥一般,任凭别人摆布的。 午间的时候,柳生真辉送了母亲到城门那里,南边的城门口此时真的是人喊狗叫,许多人背着竹筐,或者夹着包裹,拥堵在那里,以至于守城的士兵不住地吆喝:“不要挤了,不要挤了,一个个过去!” 李善粹站在马匹旁边,拉着柳生真辉的手,最后殷殷嘱咐:“遇到无可回避的事情,一定要断然处置,再不要想这想那的了。” 柳生真辉笑了一笑:“母亲,我记得了,你放心地去吧。” 李善粹望着他,叹了一口气:“阿益啊,你让我怎么安心得下?你若是承基那样的性格,我也就不说这么多话了,你看黄夫人走得就很干脆,可是你偏偏是……我的两个儿子怎么都是这样。” 柳生真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朴承基确实是大家认可的,贵族子弟的典范,那可真的是相当果断,采取行动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犹豫的,那些复杂的道德课题,他根本就不在意,也以为非常无聊,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这样的性格当然更加容易获得生存机会,也就难怪李善粹会在临别时说出这样一句话。 虽然这种“别人家小孩”的对比可能会引发不快,不过柳生真辉倒是并不在意,他一向承认朴承基是真正适合这个时代的,也知道李善粹实在是为自己担忧,所以才这样最后重重地提醒一句。 有的时候想一想,李善粹也是很有一点受挫,她的两个儿子,洪麟和自己,主要是在性格想法上,而不是才能上,都不是符合两班贵族要求的,柳生真辉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而洪麟虽然是出身于此时的高丽,本来没有时代隔阂,然而他天性中的那种温厚淳朴,在两班这种凶猛的肉食动物生态圈里,也有些不合时宜。 要说从思想和个性来讲,李善粹倒是一个十分符合标准的两班贵妇,对于上等阶层的那一套法则,她是相当认同,而且训练得颇为优异,让柳生真辉有时就会想到今出川薰——虽然今出川薰身为上班族,与上流阶级还距离很远——只可惜洪麟与自己都没有继承她的禀赋,便不由得李善粹有些怅惘,以至于竟会去羡慕黄鲜真了,本来这两个人是存在长期竞争的。 柳生真辉扶着李善粹上了马,转头和总管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一路照顾好夫人之类,然后便看着李善粹一行人融入了滚滚逃亡的洪流之中,府邸中的男性仆役背着那种高丽典型的人字型木架,上面放着许多财物,不得不说,这种背架的支持能力还是很强的,可以背许多的东西,放下来用一根木棍便撑住在地上,重新赶路的时候再背起来,非常具有古风,而洪家的仆役要将主人的财富这样背着走,并没有装车运送,主要是因为,府中没有那么多的马匹。 虽然耽罗岛是一个巨大的牧场,然而这一次红巾军来势过于凶猛,以至于高丽骑兵明显不足,战马损耗也相当大,所以前一阵王祺下令,要两班贵族家中都奉献战马,给前线装备骑兵,不仅贵族之家,宫中的马匹也短缺,据说离开满月台的那一天,太后中殿这一类身份高贵的人倒是还罢了,有一些很重要的宫女,比如宝德,所骑的都是很羸弱的马,那马自己行进倒是还可以,倘若背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走起路来便要摇摇晃晃。 当李善粹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之间,柳生真辉便转头往活人署的方向而来,半个多时辰之后,踏进活人署的大门,迎面正看到南桂,便问道:“桂桑,有紧急的病人送来吗?” 南桂摇头道:“雅葵医官,并没有,方才我们还在说,从昨天到今天,许多人逃往城外,所以来就诊的病人都少了许多呢,大家都在说,倘若再不出城,红头贼攻过来,四面城门全都关闭,便再不能出去。” 柳生真辉点头,那倒是很可能的,红巾军来到城外,确实不能继续打开城门,让难民逃出去,就要紧闭四门坚守了。 柳生真辉查了一回房,特意查看了那名重度肺炎患者,虽然有留置的插管,不过呼吸仍然很是艰难的样子,他的家人在旁边,手里拿着气囊,一直给他向里面输送空气。 那二十出头的青年女子看到了柳生真辉,抬头问道:“医官,我父亲脖颈上的这根管子,还要插多久?看着有点害怕的样子。” 柳生真辉道:“最迟后天要拔出来,否则可能发生喉水肿粘膜损伤。” “之后我父亲就会好了吗?” “希望如此,我们会尽力的。” 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医官,你很快也要走了吗?” 柳生真辉道:“我会坚持到最后的,要怀抱希望啊,还是有机会好起来的。” 虽然很想情感澎湃地说,“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在这里”,然而柳生真辉知道自己不能够。 柳生真辉与南桂一起查房结束之后,便叮咛南桂:“整理好青霉素和输液针头、麻醉剂、还有手术用具,我们这两天可能也要撤离。” 南桂答应了一声“是”,便赶快去准备,柳生真辉则找了一块磨刀石,抽出自己的那一把肋差,在磨刀石上洒了水,缓慢均匀地磨着,打刀前两天已经磨好,今天是应该打磨肋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