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3.

    被一个电话临时叫来的各个中高层成员聚集在会议室中，低声交换着彼此的信息，一肚子的火气，试图搞明白黎野这是发的哪门子疯，突然把大家伙从温柔乡里拽出来，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年轻人折腾的动，他们这些老骨头可不行了。

    “踏踏踏——”

    马丁靴踩在瓷砖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

    会议室大门刷的一下被推开，众人扭过头，循声望向门外。

    在全员到齐后的第十五分钟，黎野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门口。

    黎野眼皮一撩，傲慢的昂起下巴，目光扫过会议室内，将所有人的表情一览无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黎野脚步不停，漫不经心又派头十足地领着后面的一串人，施施然坐在了首位的老板椅上。

    ——平日里邵爷的位置，成野首领的象征。

    跟在身后的那群人找到位置依次坐下，至此，人算是全部到齐了。

    “好久不见，各位叔叔伯伯们。”黎野作为在场年纪最小的，于情于理都要向在座的各位打个招呼。

    这招呼还不如不打，其他人看着他这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反而更加来气了。

    不就是仗着邵爷护着吗？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敢怒不敢言，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心里不免犯嘀咕，尤其是看到黎野坐在首座的时候，更是各怀心思。

    有人一边偷瞄着十分自然坐在首位上的黎野，一边寻思着在邵爷那狠狠告一状。

    哪怕邵爷平日里再纵容黎野胡作非为，如今黎野竟然敢觊觎首领的位置，为着这个邵爷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其中一个同时拥有地中海、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发难，“野小子，你坐这个位置不合适吧？”

    黎野坐在最上方，轻易将下面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嘴角含笑，眉眼锋利桀骜，“合不合适轮不到你说了算。”

    “你——”

    被黎野这么毫不留情的怼了，中年男人面子下不去，手指发抖的指着黎野鼻子，一副想骂又不知道该如何骂的模样。

    恰好在此时他的同伴递来台阶，“老胡，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黎野这姿态摆明了有恃无恐，说不准还是邵爷默许的，哪怕是再蠢再不会看形势的人也不会再跟黎野杠下去，中年男人一甩手，黑着脸坐回了座椅。

    其他人只好在心底暗自摇头，叹息邵爷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邵爷也是真的把黎野放纵到无法无天了，竟然让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在他们这些人头顶上撒尿，真是……

    他们又联想到那些私底下的传言，于是忍不住暗暗揣测，邵爷不会真是把黎野当童养媳来养了吧？

    荒唐！

    不论他们内心如何腹诽，瞧不上黎野，面上他们是招惹不起对方的。

    虽然黎野的年纪不足以令服众，但邵爷离开前在会上说过他不在，黎野就是二把手，所有人都要听黎野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今晚来都不会来。

    底下的人各怀鬼胎，隐忍不发，不介意用最恶意的念头去揣测坐在台上的黎野。

    这群人的心思，黎野也是清楚的。

    不过这又算得上什么？

    黎野姿态舒展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桀骜且嚣张，审视着底下的所有人，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指尖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哒哒声，是无形的压力。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哪怕在心里如何瞧不上黎野，所有人还是吊着一颗心，屏住呼吸，等待着黎野的发言。

    “邵爷这几日不在家中，临走前特意交代由我当家做主，今天斗胆把诸位叔叔伯伯叫来是因为有人碰了不该碰的……”

    说到这，黎野话音一顿，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底下人面色各异，心里有鬼又被黎野瞅了几眼的更是被吓的心里一抖，有些慌了起来，不会真被那毛都没长齐的龟孙子发觉了吧？

    他们眼神飘忽不定，左看右看就是不敢与黎野对上视线。

    觉察到猪队友们露出破绽，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眼神狠厉，心里暗骂一声蠢货却没有提醒他们，而是直直回望黎野，不见半点心虚。

    还暗自庆幸那些蠢货没有看他，不然他可摆不清嫌疑。

    多亏了那群蠢货。

    知晓情况的几个男人互相交换眼神，一番眼神交流后决定按兵不动，根据具体情况行动。

    没有人站出来。

    黎野挑了挑眉，半点不意外。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坐于右下手第三位的男人，指间夹着的猩红火光一明一暗。

    孟三章自认是老人，是跟邵爷一起打江山的左膀右臂，见黎野的目光停滞在了自个儿身上打转，当即不满地怒视回去。

    “野小子看我做什么？”

    黎野扬起嘴角，语气带着笑意说：“听闻孟叔双喜临门，喜得一孙女，一小儿子，今天一看孟叔果然是老当益壮，所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孟叔不会介意吧？”

    孟三章被他这轻嘲的语气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又不好发作，只得忿忿在心里记了一笔，留着日后算账。

    他咬牙切齿回答：“当然不介意。”

    这个话头便算是结束了，黎野的目光重新在下面的人身上穿梭游摆，看得人胆战心惊。

    黎野虽然年纪小，气势却不弱。

    “做了事敢作敢当才是一条好汉，真没人站出来承认？”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通视线交流后，会议室内不再沉默。

    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小伙子耐不住了，叫嚣道：“野哥您大半夜把兄弟们叫来，又不说个由头，兄弟们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

    “兄弟们哪里知道。”

    “谁做的站出来拉倒，兄弟们还要回家睡觉，婆娘在屋头等着，别碍着老子造娃！”

    众人纷纷附和。

    其中几人眼神闪烁，避开黎野的目光，随波逐流一起叫嚷。

    那些个自持身份的自然是不会轻易张口，由着年轻人做出头鸟，个顶个的精明。

    底下人窃窃私语，各执一词，要黎野给个详细说辞，而不是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让他们猜测。

    “安静。”黎野敲了敲桌面，神情不悦，看着架势十足，与他身上那套t恤配牛仔裤，青春洋溢的打扮十分不符。

    底下大多人都是不服黎野管教的，虽然面上不敢做的太过分，但仗着人多势众叫喧的更加大声了。

    原先劝老胡的中年男人再次站起身来，打着哈哈就要告辞，“野小子，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有了领头的，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俨然就要走人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几人瞬间安下心来，跟着站起来就要走了。

    黎野毫不犹豫地对着第一个说要离开的男人小腿开了一枪，震的所有人脚步一顿。

    “我叫你们走了吗？”

    黎野这是在利用他们立威啊！

    孟三章被他这个下马威气的浑身发抖，敲着拐杖愤怒道：“黎野你这也太张狂了！难不成你想在这杀几个人不成？”

    “孟叔开玩笑了，我怎么敢啊。”黎野笑了，指环扣着手枪把手擦完，挑衅似的瞄准了孟三章的太阳穴，“麻烦孟叔稍等片刻，我的事还没说完呢。”

    孟三章被枪指着又气又怕，身边跟着的人刚想掏出枪来却被其他人制服，他指着黎野，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

    “孟爷年纪大了犯糊涂了，还不快把孟爷扶下去坐好？”黎野给了身边人一个眼色。

    两个小弟手脚麻利地挟着孟三章坐回去，孟三章怒目圆睁的反抗，又被按着肩膀坐下去。

    “得了，大家伙把枪收好别吓到孟叔，孟叔一把年纪了还是功臣，这样做不体面。”黎野打断他，扬手示意。

    得到指令，小弟松开手，客客气气的道歉：“抱歉孟爷。”

    孟三章铁青着脸与黎野对峙，被当众落了面子，如果不找回场子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见孟三章要发作，黎野轻飘飘的揭过这茬，猛地踹了一下桌子，桌子剧烈晃动，吓得所有人抖了一下。

    黎野暴喝一声：“谁他妈卖了白面，老实给我滚出来，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众人一阵哗然，与左右两侧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个别老人意味深长地在同一个人身上看了几眼。

    在黎野说出这话，便吊起一颗心的老赖脑子嗡的一声，攥紧了口袋里的布料，屏住呼吸，额头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这是要拿他开刀立威了啊！

    老赖几乎将心虚摆在了明面上了，在场的眼神尖的人精瞬间注意到了他，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躁动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黎野右手第三个座位的老赖，老赖在这种压力下，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老赖？”孟三章沉声静气，眼神锐利如鹰隼。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危急之下胜出急智，老赖决定打感情牌，一张国字脸显得周正而厚道，“孟爷，我只是一时糊涂，才会碰了不该碰的。我帮邵爷一起打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因为我犯的这个小错就告诉邵爷，兄弟多寒心啊，谁能保证不会一时糊涂，我保证这事就到此为止！”

    为了增加可信度，老赖掏出一把小刀自断一指，手起刀落，血液飙溅而出，食指一骨碌在桌上滚了个圈。

    黎野哼哼低笑，讥讽道：“条子都找上门了，要不是底下的兄弟们帮你遮挡了，估计你就进局子了。”

    老赖脸色煞白，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还要为自己辩解。

    孟三章咳了咳，“好了，既然老赖已经明白了错误，这事就这么算了，条子那边我会解决，不用闹到邵爷面前。”

    其余人都没有出声。

    老赖是孟三章手底下的人，无情无情孟三章都要出面捞人，免得寒了底下人的心。

    “那不行，一切等邵爷回来处理。”黎野嘴角挂着笑，深深看了孟三章一眼，别开视线一拍手，“今天就这么着，大家散会！”

    不等其他人从座位上起身，黎野已经大步迈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