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肖家兄妹下了飞机，东南前几日大雨，现在却天清气爽、鸟语花香，这天气倒不像秋天了，反而像春天。 两兄妹茫然地站在机场，肖妹妹用手肘子戳了戳肖栩桢，中气十足地道：“去哪找！？” ？？ 肖栩桢黑线，他无奈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头，道：“你不知道在哪找人，你就拉我过来？” “这不是！这不是！”妹妹重重地踩了肖栩桢一脚，狠狠道：“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丫头还为哥哥操心了。”肖栩桢揉了揉太阳穴，缓解越来越疼的脑袋。 “难道哥哥你也不知道那谁……在哪！？”妹妹咽了咽口水，说真的，她还是喊不出嫂子两个字，把吴塓那个人和嫂子两个字挂上钩，怎么想怎么变扭，怎么想怎么雷人。 肖栩桢点了点头，不过他迅速掏出他的手机，点进了一个粉红的小程序，就弹出了一个地图还有一个小点点。 妹妹凑头一看，吃惊道：“我的妈啊，情侣绑定软件，老哥你够阴啊！” “……”肖栩桢稍微有点害羞地咳了咳，道：“这不是特意制造‘巧遇’的机会嘛，你以为我们两见一次多容易。” 是啊，就算吴塓没出差，两个人住的地方也隔了十万八千里，何况现在还不在一个城市，上次虽然是来参加婚礼，其实还是想来见见他。 他知道这种做法很变态，但就是忍不住，有时候点开那个小程序仅仅看着那个小点移动，也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唉”肖栩桢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真的是，没救了。 肖栩桢仔细研究了下小程序，确定了吴塓的位置后就拉着妹妹拦下了的士。 “哥，你想好等会见到找什么借口了没？”两兄妹上了出租车，坐在后排商量肖家的大事。 “嗯。”肖栩桢点了点头，他笑了笑说：“我就说，我妹妹从来没去过港口，带她来涨涨知识。” ？？？？ 肖妹妹楞，满头问号，一股气憋在喉咙中，差点憋死！ “居然拿我打岔！”肖妹妹气到拿起名牌包包拍在哥哥身上，两兄妹居然直接在出租车后面打闹了起来，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司机一脸抽筋地开着车，天呀，乖乖，这两个年轻人玩起来比自家女儿还小朋友。 东南港口，是C国最大的港口，里面有全世界流通的货物，肖栩桢跟着小程序来到了附近的仓库，结果刚想进去，就被警察拦了下来。 “那里是火灾现场，封路了，不能进去。” 火灾？肖栩桢愣了楞，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是有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可…… 他低头望了望手机，那个红色的小点，一直在火灾事发地的正中央。 难道！！！ 肖栩桢不敢相信地仔细再看了一眼手机，可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我要进去！”肖栩桢突然大声道，他猛地推开警察，像发了疯一样想往里面闯，完全不顾旁边的人。 警察和旁边的肖妹妹同时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砰”手机掉在地上。 肖栩桢瞬间红了眼，他指着已经是废墟的仓库，嘶喊着:“他在里面！！” “谁？”肖妹妹一愣。 “吴塓。” “这……怎么可能……”在肖妹妹的脑子里，这种事情离他们很远很远，火灾？吴塓？ 她捡起肖栩桢的手机，顿时失色。 “已经封了，妈的，听不见吗！？”脾气较为暴躁的警官骂道，总是有无理取闹的市民来打扰他们的工作，肖栩桢一个大男人像疯了一样要往里闯，他们好几个人才拦得住。 “哥，冷静下。”肖妹妹赶紧拉着肖栩桢到一旁。 肖栩桢摇了摇，这让他怎么冷静？他到现在为止都不感相信，吴塓会在里面，可是手机的确是这么显示的，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可能吴塓只是把手机落下了，人一定还好好的。 “冷静点，我记得前几天新闻不是报道过吗？无人员伤亡，再说你这样硬闯怎么闯得进去。周围都是警察。”肖妹妹安慰地拍了拍肖栩桢的肩，她知道哥哥现在一定很着急，毕竟是未来的那啥。 “无……人员伤亡吗…？”肖栩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闭了闭眼睛来缓解心中的情绪，可心中那股不安一直都消不下去。 他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他愿意他离开他，但只求他好好的，在他不在的地方好好的。 “我们晚上来找。”肖栩桢冷静下来思考了一回，晚上这里守得没那么严了，不管吴塓在不在，他都要来看一看。 肖家两兄妹心魂不安地走在大马路上，肖栩桢一遍一遍地拨打着吴塓的电话，而肖妹妹则是担忧地望着哥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候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ailed is busy……】机械的女声不断重复着，肖栩桢越来越心如死灰。 两人到了旅馆，肖栩桢依旧动也不动地望着手机。 肖妹妹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哥，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他？”肖妹妹撑起下巴，望着窗外，道:“哥真的很优秀啊，名牌大学，主任医师，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工作之后在业界也颇有名气，性格也好。我觉得，就算哥要同性恋，那个谁也不适合嘛……感觉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肖栩桢微微一笑，因为是独子，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很高，他们都希望自己做一个出色的医师，从周岁抓阄开始，就将他放在一堆医书中挑选，虽然后来妹妹出生了，可父母对他的要求丝毫没有减弱。 想想小时候的日子，真的很无聊、很枯燥，被限制了活动，只能看书。 而那个时候只是恰好，他来了， 为什么喜欢他呢？ 肖栩桢情不自禁地笑了，秋风瑟瑟，落花落叶，那个时候，只不过他的眼睛带着光，微笑闪亮，恰好是他喜欢的模样。 然后这份喜欢就开始从心口蔓延，流淌全身上下，深入灵魂，透过呼吸。不知不觉，他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而现在，他居然……有可能失去他…… 肖栩桢胸口宛如被针刺一般，呼吸不过来，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听那个女病人的话了，就算辞去工作，他也要好好赖在他身边。 一辈子也罢，永远也罢。 就是想好好在他身旁，仅仅看着也好。 肖妹妹看着哥哥时而明亮时而黯淡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只是一个笑容，也许只是一句话。 好吧，母胎单身的妹妹，深深嫉妒了。 夜黑风高，两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了仓库，冷风吹得手直颤，脸甚至裂了大口子，不过幸好跟预想的一样，到了半夜，果然没人。 两人在废墟中找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或者手机。 肖妹妹叹了一口气:“都报道了无人身亡，我也去问过了，也没人受伤，说不定那啥是堵气不接你电话呢。” 肖栩桢愣了愣，侧头问:“赌气？” “你不联系他，他就生气了，傲娇了呗。”肖妹妹撇了撇嘴。 傲娇…… 傲娇？？？ 肖栩桢愣了愣，突然想到吴塓傲娇起来，用大拳拳捶他胸口，就有种胸口一痛的错觉。 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肖栩桢心猿意马地在废墟中寻找东西，突然，他的手碰到一个黑色壳子的东西，埋在很深的地方，他拿起来一看。 熟悉的款式，是吴塓的手机。 肖栩桢悬着的心突然放下来了，手机在这，人却不在，也没有人员伤亡，这就说明，吴塓只是不小心地掉在这了，仅仅如此。 他还活着，还好好的。 想划开屏幕，看看有什么线索，可手机上了手势锁，肖栩桢尝试了半天，都没画对。只好将手机揣到口袋里，等回旅馆再说。 半夜，城市都是一片黑，两兄妹肩并肩走在一起，黑暗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哥——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那么落魄呢。”肖妹妹忍不住笑了，她道:“以前你考不好被父母打的时候，都是挺着腰板的，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现在却……” 肖栩桢无奈地笑了笑:“那是因为那些对于我来说还没什么好伤心的。”他对成绩什么的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如果不是父母，他也不会这么拼命吧。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谈，而一股发霉、发臭的味道突然袭来，刺激着两人的鼻尖。 仔细一瞧原来是垃圾房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咋有个垃圾房啊。”肖妹妹愣了愣，掏了掏口袋，刚好有几包吃剩的零食袋，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对肖栩桢说:“哥你等我会，我去扔个垃圾。” 说罢，她就溜去垃圾房，捂住鼻子艰难地走了进去，刚往里面没走几步，她就碰到一个硬乎乎的东西。 她吃了一惊，跌倒在地，忍不住尖叫:“啊啊啊啊啊——” 肖栩桢吓了一跳，连忙冲进来，就见妹妹一脸惊恐地指着前面黑漆漆的东西。 肖栩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仔细一照，这才发现，好像是个人，他身上盖上了好多层报纸，只露出一个脸，脸上也是灰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 “可能是个乞丐，外面太冷了，没办法才来里面。” “是吗？”肖妹妹愣了愣，道:“那真是太……可怜了吧。” “走了。”肖栩桢叹了一口气，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令人惋惜的事，有时候想帮助他们，却不知如何下手，能力之外的善良有时只会造成伤害和负担，所以很多人选择了袖手旁观，包括他。 肖栩桢将大衣脱下，盖在了那个人的身上，然后牵起妹妹就准备离开。 刚一转过身。 一只手突然从大衣下伸出，握住了肖栩桢的手腕。 紧紧的，宛如抓住了全世界。 …… “扑通扑通”肖栩桢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起来，这触感……这是？！！ 他一怔，蓦然回首，疯了般掀开自己刚披上的大衣，还有一层一层的报纸。 所有遮掩的东西都被扔在一旁，下面渐渐露出一个人的模样，浑身是血，满身狼藉。 刀伤，枪伤，惨不忍睹。 肖妹妹在一旁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肖栩桢则用手抹了抹那人的脸，将混着血的脏污抹掉，慢慢地露出来一个人的眉眼，是那么的熟悉，那个人的样子，从初见印在脑海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双眸突然红了，吴塓……居然是吴塓！ 肖栩桢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胸口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立刻探向吴塓的鼻梁，他多么希望触碰到呼出的温热气体，可鼻尖，安安静静。 肖栩桢愣了愣。 已经……没有呼吸了？ 可，吴塓的那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肖栩桢崩溃了，他满目红丝，想宣泄，想呐喊，但失去的痛苦像潮水般淹没得他快要喘不上气，他张着嘴，却喊不出来。 “吴塓！吴塓……”他一遍一遍呜咽着他的名字，可那人依旧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是谁？这是他的吴塓！他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吴塓，你一定不会死的…… 心中一直绷着的弦断了，肖栩桢疯了，他双手撑在吴塓的胸口上，一遍一遍，做着心脏复苏。 “吴塓——” “吴塓——”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呼唤着，乞求他再睁开眼，再看他一眼。 他都这么求他了，可那人还是不看他。 “吴塓，我喜欢你。” “从六岁或者更早，说不定我很早就梦过你了，一见如故，眉目成书，所以啊，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了，只有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好不好……” 肖栩桢很少哭，除了第一次被父母冤枉，惩罚，他就再也没哭过。 可这会，他忍不住了。 一滴，两滴，滴在静谧的垃圾房，肖栩桢宛若断了线的木偶，和怀里的人，一同没了生命。 “哥——”肖妹妹拉住他:“你别在这里！！！去医院啊！！！心脏复苏手术！！晚了就来不及了。” 晚了就来不及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肖栩桢忽然清醒，他猛然起身，抱住吴塓就往外冲。 肖妹妹则跟在后面，她刚一冲出去。 “嘀嗒、嘀嗒——”几滴雨滴砸在了她的头上，她怔了两秒，雨珠弥漫住了她的眼。 哦，原来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