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曹琎将头靠来他肩上,坐板上的灯笼散出澄光,映得曹琎面目恬静,不见半点权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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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珩看他一脸醉相,眉头紧锁,好像有些不舒服。 “船家,”季珩朝撑船的老伯喊了一声,“灯笼借我一用。” 老伯把撑船的竹篙横在船头,提着灯笼进来道:“老爷,搁哪处?” 季珩单手接了灯笼,挥手让老伯走了。毕竟曹琎酒品向来不好,会发什么疯,谁也不知道。 ——到现在还死死抓着他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曹琎,你要去哪儿?我要回我的别苑。” 他试图与之沟通,然而曹琎只是浅浅醉笑:“自然是‘曹氏大宅’。跟我回去。” 那是曹琎在城郊置办的私宅,三进院子。秋日里山石流水,红枫小塘,一片美景。 曹琎缓了片刻,又道:“叶知舟最看不上阉人。他刚下到杭州,晓得你跟着织造局做事,与我厮混,早就厌弃你了。” 这是大实话。 他无言以对。 曹琎将头靠来他肩上,坐板上的灯笼散出澄光,映得曹琎面目恬静,不见半点权珰的戾气。 恍惚间还是当年那个,刚从司礼监贬过来的京城大宦。依稀记得初见曹琎时,他那种倨傲的架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席素袍,不染凡俗,眼光总带着京宦的清高。 想想曹琎从前,也是手拿朱笔,替圣上批红的人。司礼监掌印之下有五名秉笔太监,人们戏称“五朱雀”。曹琎便是其一。 只不过当年他入司礼监时,实在太过年轻,总要有些心气浮躁。仗着自己有点风采,说话横冲直撞,不似官场的老手般沉稳。 没有太久,年长些的其余四人寻个由头,故意揪住他的错处,将他贬来了杭州织造。 时光流逝,他也被磨去了许多棱角。此间一阖上眼,又与当初的少年,廓影有些重合。 “曹琎?” 船靠了岸,季珩实在扶不动他,只好叫老伯过来搭把手。哪知老伯还没碰着他,他一个踉跄后便猛然睁眼,怒喝道:“什么狗东西,也敢碰咱家?!” 季珩暗里扶住额头,只剩叹气。随手给船家丢了块碎银,低声道:“接赏。督公醉话,莫听。” 老伯便喜笑颜开,只顾着打躬道谢,哪有空来惊惶。 曹琎在湖边的草地上又踉跄一步,接着就像脱了骨一般,整个人压在季珩肩上,口中含混道:“……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里。” 曹琎连推带拉,将季珩揪进他的大轿中。 甫一入轿,周围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季珩刚摸索着坐下,便被人强势扯过去,硬箍在怀里。 “珉之,珉之……你看看我。” 这能看见甚么?! 季珩只当他醉得厉害,由着他去。身上沾遍了他惯常爱熏的水沉香。 轿中一沉默,曹琎便显得有些不高兴,拉住他急道:“你还在生我气?我打你一拳,罚你一晚上,你自己说,你觉得你亏么?” 季珩垂着眼眸,闷声道:“不亏。” 确实不亏,毕竟那晚曹琎非要来硬的,他实在难以接受。情急中,干脆讥讽了他胯下那块丑陋的凸起。 相当于狠狠掴了曹琎的脸,将他的尊严碾成烂泥。别说曹琎打他,任何一个太监听到这话,没打死他都算仁慈。也许是跟曹琎太熟,一气之下,才出口没了遮拦。 或许换成别的宦官,他将这话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口。 如今想想,也不知曹琎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自己的裤子脱下。 毕竟这么些年的接触,季珩深知他不爱娈童妓女。在风月一道,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脑中这么想着,曹琎又凑过来,笑嘻嘻道:“是吧,以后别再那样说了,算我求你,权当可怜我。”他喷出的鼻息仍然带着酒气,不知他是醉是醒。 轿帘晃动几下,隐约看见他的漆黑的瞳眸,正灼灼的看过来。 一句“做甚”还没说出口,曹琎忽地倾身压过来亲。 唇舌路数温和,徐徐而入,只要不想着他是个太监,倒也没什么不妥。 季珩原是想推开他的,可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狠心动作。 口中吐息交换,酒气遍布,但并无逼人的强烈。淡薄,却又挥之不去。如同曹琎与他相处一般,通常并不出格,偶尔惊骇无比。 没完没了地来回纠缠,却总叫人下不去狠手、斩断这层混乱的关系。 轿子停在曹宅时,季珩已被他扯得衣衫凌乱。曹琎动作麻利掀开轿帘。月光之下,见他面目清明,分明没有半点醉意。 方觉出被这厮占了一路便宜,于是抬眼瞪他一下。 曹琎看他恼了,便赔笑道:“季大老板,季大仙子。到家了,请下轿。”说着还俯身过来,如同长随一般,替他撩开轿帘。另一手垫在轿顶,像是怕他磕碰到头。 季珩瞥他一眼,“到谁家了?我说了,我要回别苑。” “到咱们家里了。”曹琎看他不出来,干脆钻就去揪他,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央求,“你陪陪我,你答应过我的。” 季珩还未说话,便听他声调冷下来道:“哪怕为了叶知舟的破事,你也要陪我。” “好罢。”季珩妥协地跟他出轿。 于是曹琎又换上了一副愉悦神情,兴奋拉着他道:“上次他们孝敬我的几盆金线菊开了,喜死我了!汴京名种,我带你去看!” 说罢拉着他脚下生风,直接跑进大宅。 菊花没看几眼,便又被拖入房里关了门。曹琎解下他身上那件氅子,撂到一旁椅上,低声道:“今晚留在这儿。” 季珩眼波移动,朝他看去。 明知道不留不行,可是这人眼神却十分真挚,好像真的在求他一样。 曹琎高他半头,走过来时,让他不得不将视线上移几寸。 “珉之……”曹琎将他抵在门上,朝他耳畔低声叫了一句,同时从怀里摸出个红彤彤的丹丸,安静托到他嘴前。 季珩眉心微动,犹豫了一下,一低头衔入口中。边嚼边道:“不要打我。” “你不剜心窝子的骂我,我绝不打你。”曹琎两臂搭在他肩上,柔声说着。 嚼完,季珩又问道:“杭州知州那儿……卷宗,你什么时候拿来给我?” 曹琎的眼眸逐渐暗下,表情也冷淡了些:“再陪我几次,就给你。杀人的案子,哪那么容易就把卷宗拿出来?” 季珩面上已透出些红晕,口中仍道:“你最好记得,你答应过的事。” 屋里的油灯倏明倏暗,好似快没有灯油一般,将两人身影照的模糊。季珩呼吸开始急促,周遭都是曹琎身上的水沉香气味。 曹琎偏着头,靠在他耳边道:“其实卷宗就在我手里,但什么时候给你,我还没想好。” 曹琎一手掐住他下颌,垂着眼不知在看哪里:“总之,不是现在。哪怕为了叶知舟,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求我几回?” 说完压住了他的唇,在门边放荡的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