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反省

    一切发生得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曲凛坐在床沿，手里拿着音乐盒，呆呆看着床上那朵失去水分的淡紫色玫瑰，懵了许久才缓缓站了起来。

    曲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离开床边，快步走到大飘窗前打开窗户，做了几次深呼吸，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了好几次，才勉强点着。

    浓浓的烟味让曲凛暂时镇定下来，有那么一会儿，曲凛甚至认为，这是小狐狸跟他开的一个玩笑，要么就是玩的一个新游戏。

    曲凛不甘心地再次按响了音乐盒，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后，烟头灼痛了手指，曲凛喃喃重复着最后两句。

    Thus　have　I　had　thee　as　a　dream　doth　ftter，

    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

    In　sleep　a　king，　but　waking　no　such　matter.

    梦里王位在，醒觉万事空。

    心脏在那一刻，像被挖了个大洞，血淋淋，空荡荡的。

    脑海中嗡声不断，回荡着甄微留在音乐盒中的声音，像咒语一般。

    又过了许久，曲凛才从那魔咒中挣脱，狠狠吸了口烟，勉强冷静下来回顾前后发生的一切。

    之前隐隐感觉到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回头细想，终于豁然开朗。

    要怪只能怪他太自负了，被乖巧的小狐狸迷得神魂颠倒，无视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切矛盾鸿沟，完全忽视了小狐狸的异常举动，才会沦落到被狡黠的小狐狸毫不留恋地甩开的境地。

    甄微毕业那年，会放弃读杨教授的博士生，去接受那样一家小银行的offer，其实已经明确地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愿。

    他不但没有抓住机会好好沟通，还用强硬的手段切断了后路，将甄微逼回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小狐狸在这几年，卧薪尝胆，虚与委蛇，将他摸透了。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安排，才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压抑在缭绕的浓烟中，最终发酵成了一股怒气，从胸腔迸发出来。

    曲凛抓起发声了许久的音乐盒，狠狠掼在了地上，盒子发出砰地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齐管家听见动静，轻轻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担忧的汪助理。

    曲凛强压着心头的焦躁，沉声吩咐：“去他常去的那几个地方都看看，另外想办法查一下航班和出境记录。”

    “是。”

    齐管家跟汪助理在门外沟通过，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也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很快去了。

    曲凛烦躁地解开衣扣，拿起手机想打几个电话，曲靖天的电话却先接了进来。

    曲靖天对京城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见他突然丢下公司的事去了京城，亲自打电话找他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曲凛去书房勉强参加完视频会，将年底的一些要紧的事干脆利落地收尾，不耐地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满的书柜再次出神。

    甄微带走的东西很少，家里的一切几乎没什么变化，可最重要的人走了。

    其实曲凛跟甄微这么多年，一直是聚少离多，有时候曲凛忙碌起来，世界各地的跑，一两个月才能在一起呆个两三天。

    可那时候的曲凛知道，有个人会在家里等他。

    不管他离开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回家总能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只要一想起那张笑脸，曲凛就会觉得有种暖意胀满心头。

    那时候安稳幸福的感觉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甄微刚离开不久，也没带走什么东西，却带走了温暖的家，空旷的别墅冷得他脊背发凉。

    曲凛受不了这样的空旷冷寂，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回到卧室，将那朵刺眼的忘情玫瑰掰成了碎片，扔进垃圾桶，侧身躺在了残留着熟悉味道的床上。

    甄微的体质偏冷，睡着以后，不自觉就会往他怀里靠，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很快就能热得出汗，却舍不得分开。

    曲凛躺在大床上，盖着被子，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连自身的热量也仿佛流失了。

    就好像是甄微需要他的温暖，他才暖，不需要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变冷了，冷得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手机陆续响了好几次，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屋子里越来越冷了。

    曲凛强迫自己入睡，半梦半醒中，仿佛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温热的唇轻吻了一下，睁眼朦胧看见甄微向外走的背影。

    曲凛一个激灵叫了一声，迅速翻身坐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甄微却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向前越走越快，继而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别跑，回来！你要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别走！”

    曲凛用祈求一般的语气一边大声喊着甄微的名字，一边跟着狂奔，却怎么也追不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甄微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浓雾中。

    那种追不上，又拦不住的感觉，让曲凛心急如焚，憋屈透顶，却依旧执着地向着甄微消失的方向一路飞奔，不肯放弃。

    不知跑了多久，曲凛的脚下忽然踏空，从高处坠了下去，那一瞬间，曲凛醒了。

    睡衣已经被冷汗打湿。

    夜半孤枕，从噩梦中醒来，曲凛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憋闷，压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曲凛彻底失眠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像一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大狗一般，在黑暗中蹲守在家里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曲凛始终不相信甄微对他没有感情。

    整整五年，在一起时的水乳交融、亲密无间骗不了人。

    可为什么他会用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如此干脆地离开？

    音乐盒里的那首诗再次在脑海中回荡，嗡嗡作响。

    心烦意乱、头疼欲裂之际，曲凛忽然醍醐灌顶，换了个角度思考一切问题。

    曲凛站在甄微的角度，重新回忆了一遍在一起的种种，渐渐明白了甄微的处境，设身处地得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曲凛这才惊觉自己以前是那么的霸道自私，从一开始就用了最蛮横的方式，掠夺甄微所有的一切。

    虽然给了甄微算是不错的物质生活，却始终任由他困在那一纸协议中委屈到窒息，没有给他最重要的承诺和最需要的安全感。

    甚至连秦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不如，也难怪秦陆会质问他：“你当他是什么？！”

    甄微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曲凛才真正意识到，小狐狸早就已经成为他身体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必须要找到甄微，向他认错，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向他明明白白地表白，请他回到自己身边。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他带回家！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能找到人！

    曲凛揉了揉眉心，苦苦思索：还有谁会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