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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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容玥扶额,身子不可抗的往前倒去。

    许瑭扶着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连头发上还滴着水都无暇顾及。

    他焦急道:“子琴哥哥?你怎么了?”

    容玥无法作答,只怕是自己刚刚的做法触怒了凶刀刀灵,故而才会在脑海里受残魂嘶吼折磨。

    待痛苦不再,他抓了抓许瑭的袖袍,站稳身形,急道:“那刀是不是又出来了?”

    许瑭只顾着担心他了,未注意其他,这才发觉刚刚被他亲手扔了的长刀,又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也很惊诧:“是。”

    容玥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道:“你拔刀出鞘,刀亦认你为主,你丢不开了。”

    他半蹲下/身体,似是在搜寻盲杖,一边缓声道:“你把刀和剑都带上,我们先回去,等大哥回来了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许瑭说了句好,将长刀和容玥的灵剑都背在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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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找了半天才想起,盲杖似乎是丢在寒潭里了。他站了起来,手里攥着那白色布条,无奈道:“先回去吧。”

    许瑭抓着他的袖子,温柔低磁的嗓音仿佛就在容玥耳边低语,“盲杖是掉到水里了么?我替子琴哥哥去寻。”

    容玥不自然的侧开了耳朵,温柔的拍了拍许瑭的手,道:“再让人做一根便是,寒潭没了凶刀,只会比方才更冷。”

    许瑭低头看了看容玥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白皙无暇,骨节分明。

    他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那只手,握完又觉得自己唐突了,可又不愿意放手,只得支支吾吾的说:“既然盲杖丢了,那子琴哥哥就扶着我吧,我也可以给你当盲杖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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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起初只是觉得他的手劲忒大了些,闻言不自觉的笑出声,就连那双柳叶眼都微微笑弯了起来。

    许瑭涨红了脸,面冠如玉的脸上泛着一层粉,若是容玥能看见,必然会笑得更过分。

    容玥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止住了笑,清冽的声线却温柔了许多:“那你可扶好我,至于什么当盲杖的傻话,可别再说了。”

    “好。”许瑭做出了一个温顺的笑容,当真小心翼翼的扶着容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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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舒服的泡在浴桶里,木桶里满满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熏得小房间里水汽氤氲云雾缭绕的。他向来体寒,就连沐浴用的热水也比常人滚烫些。

    来时还不觉得,如今闲下来沐浴才发觉,脚踝处有些古怪的疼痛感。

    容玥伸手摸了摸脚踝,似是没什么异样,可那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更严重了些。

    隐隐的,他发觉自己有些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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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皱着眉,冲着屏风外边喊了声许瑭。喊完自己都愣住了,方才明明是他自己让人去沐浴的,如今又急着喊人过来伺候他。

    他捏了捏眉心,又喊了声阿瑶的名字。

    可最后还是许瑭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脚步声忽止,人却矜持的站在屏风外边,急切的问:“子琴哥哥,怎么了?”

    容玥只觉得他站的远了些,道:“扶我一把,我腿上好像惹上了什么东西了,有些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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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瑭闻言一愣,赶忙绕过屏风走了过去,又因为走得急了些,险些被浴桶边上的木台阶绊着。他顾不得自己,只是踩着台阶,伸手去抱容玥出来。容玥搭着他的手,扶着浴桶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哗啦一阵水声,容玥被许瑭抱了起来。他不着一缕,如墨的发长及腰间,稍稍遮掩了些身子。

    二人一起泡温泉的时候都是穿着浴袍的,从未如此坦诚相见过。

    许瑭想,反正是两个男人,倒也无妨。只是容玥这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还有手上触碰到的柔软感觉,还是让他莫名脸红了好一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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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随意的穿了一件茶白色的薄衫,懒洋洋的坐在床榻上。他略略拉高了衣衫下摆,白皙如玉的双脚露了出来,坐在床沿边的许瑭也看清了缠在容玥脚踝上的是什么东西。

    一圈紫黑色淤青,仿佛还散发着些许恶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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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瑭喃喃道:“刀灵的诅咒么?”他动作轻缓的按了按那片淤青,见容玥疼的眉心拧起便立刻松了手。

    容玥缓了口气,道:“还好。你替我去把书柜里边收着的匕首拿来,把这一圈淤青割了便好。”

    许瑭闻言一怔,久久不愿动弹,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不忍,眼尾都有些发红了。

    可惜容玥看不见他这副模样,只是蹙眉催促他快一些,这东西必须早些处理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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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还有别的方法的。”

    说完,许瑭又握着容玥细瘦的脚踝,微微抬起,自己俯身下去,似是在亲吻,又似是在吸/吮。

    容玥惊道:“你做什么?快放开!”许瑭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容玥伸手推着他的脑袋,也没办法让他停下来。指尖捏出三根冰针,可真要刺下去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脚踝上的恶诅一点点被许瑭吸食了过去,可是如此做法,宛如饮鸩止渴,这诅咒会落在许瑭身上,而且是加倍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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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尘埃落定,许瑭才松开了手,他的唇色有些异样的红,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作祟一般。

    容玥生气的推了他一把,怒道:“你疯了。”

    虽然语气严厉,却还是拽过许瑭的手,好生替他把脉。

    许瑭见他这般嘴硬心软的模样,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眼底满是眷恋,“子琴哥哥还是这样,只会嘴上凶人,其实对谁都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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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脉象未乱,似乎是刀灵已经认许瑭为主,这小小的诅咒便也随之化解了。

    容玥还是生气的敲了敲许瑭的脑袋,骂道:“下次再这样自作主张,你就不要当我的徒弟了。”

    许瑭:“可我本来就只想当子琴哥哥的师弟啊。”

    容玥瞧他这副油盐不进嬉皮笑脸的模样,气到发笑,只挥挥手让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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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容玥忽然出声喊住了他,“灵剑……拿来给我看一看。”

    许瑭只说了声好,步履匆匆的回自己的屋子拿灵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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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尺长剑,剑鞘雪白,剑身如澄澈秋水,剑穗亦是清透的天蓝色。

    初雪剑……

    容玥虽看不见,但握着灵剑的时候,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拔剑出鞘,一股摄人寒气锋芒毕露。

    剑身上附着的灵力,很是温柔,很是熟悉。

    容玥悠悠的叹了口气,收剑入鞘,将手中的长剑放到床头的小柜上。这才松了发带,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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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和舒缓的灵力自长剑而来,泛着一种淡淡的白光。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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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当那些真实的过往毫无遮掩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他才惊觉,原来这些事都不是梦。

    而他这些年的安稳人生,才是一场被篡改过的温柔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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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十岁的时候,娘亲离世了。

    他的娘亲是个倾倒众生的绝色美人,年轻的时候带着雪鹿和初雪剑,不入门派不靠世家一介散修,惩恶扬善名满天下。

    可容玥对娘亲最后的记忆,是虚弱的病容,如同颜色黯淡的花朵。

    他知道,娘亲终究是太过偏心了些。

    雪鹿留给了自己,就连初雪剑也留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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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展大他五岁,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温柔耐心,早熟懂事,更像他们的父亲。

    所以在容玥十二岁,偏执的要去剑修门派天心派拜师修行的时候,他才会那般反对。

    他不明白向来乖巧听话的弟弟为什么非要去修什么剑修,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待在无音谷里修习岐黄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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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容玥始终无法忘记娘亲将初雪剑给他的时候,那灼灼的眼神。

    他想,娘亲是希望他学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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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的父亲容墨生倒是不像容展那般反对,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待问过容玥的决心后,亲手领着小儿子御剑飞行去了天心派。

    只是他将容玥带到山脚下便不再前行,这一段崎岖漫长的山路必须要容玥自己走上去。

    容玥小小的身躯背着初雪剑,看上去颇为楚楚可怜。十二岁的他,清秀的面容,纤瘦的身躯,隐隐已有少年模样。

    容玥拜别了父亲,一步一步踏过山林台阶,跨入天心派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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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未用化名,而是用了本名容玥,只是瞒下了无音谷小少主的身份。

    若是无缘之人是过不了山门的。

    天心派的掌门似是对容玥很满意,最后容玥拜入天心派小师弟,雁荡峰峰主程无烟门下。

    程无烟收徒颇为挑剔,除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外门弟子,真正收为亲传弟子的不过三人。

    容玥恰巧排了第三。

    容玥在雁荡峰潜心修习,勤奋刻苦。他天资聪颖,又幸得良师,不过是十五的年纪,剑术已是惊才绝艳。

    十五岁的少年郎,眉眼无暇,五官俊俏,掩不住温柔而脆弱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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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玥与许瑭初次相遇时便是这副模样。

    一身霜色的天心派弟子服,背着初雪剑,略微纤瘦的身材像翠竹一般挺拔,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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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嚣热闹的集市上,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不管不顾,即将踩踏过满身脏污的小乞丐。

    容玥奋不顾身的在马蹄下救下那小乞儿,任由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弄脏了他干净的霜色衣衫。

    而他那张青涩的俊俏脸蛋上,只是露着一个温柔的浅笑,连声音也是柔和清澈,带着少年人独特的意气风发。

    “你怎么样?可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