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细沙和他

    玫瑰花的花期悄然而至。

    正是五月份，阳光明媚温亮，天似蔚蓝色的绸缎，如同灿烂的笑靥。阳光照在Y市三中雕塑上，洒在塑胶跑道，令角落不知何时掉落的玻璃残渣熠熠发光。

    午后槐花树馥郁浓密的香气与热意，已经能令人预想夏季的开端。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的丸子头少女口中的棒棒糖棍在听到好友消息时一顿，明亮清澈的眼睛被痛苦填满。

    苏枇杷手指向自己。

    “——跳远，我？”

    “咱就是说，家人，咱真的没报啊。”

    一旁的好友咬着口香糖，皱着眉再次仔细听校园广播紧急通知，从含糊带风的女声中收集信息。

    “嗯，是你，”齐虞扬确认点头，指向苏枇杷别在t恤上的“0712”号码牌，“0712。”

    “救命。”苏枇杷烦躁揉乱系成团子的发。

    她在晨间参加八百米跑后，便将在她看来丑丑的运动裤和运动鞋换下。此时她傻眼看着脚上鞋跟五厘米高的黑色坡跟凉鞋，想起平日的跳远成绩，心中大喊要完。

    “体委，我记得我没报跳远，是不是整错了啊？”她看到一手破牌，自信点抢地主，然后将手机扔给一旁的齐虞扬，起身问不远处的男生。

    体委叫范豫军，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戴眼镜，笑或不笑时都挺唬人。

    苏枇杷曾见过他校园暴力班内一位矮小懦弱的男同学，看到他一拳将男生眼睛打成黑紫的颜色，但结局却像长翅膀飞走般不了了之。

    苏枇杷性格横，但不是傻子。她对体委感官称不上惧怕，但会下意识退让几分。

    范豫军拖长腔调啊一声，笑得很爽朗：“一个人可以报两个项目，正好咱班女生没人报跳远，我就给你报上了。”

    “我跳远很烂。”苏枇杷嘴中叼着的棒棒糖棍高高翘起，直直指向男生的脸。

    这话出自她的口中就称得上委婉，并且也是事实。跳不过自己身高的人不多不少，她就是其中一位。

    范豫军随意摆手，说重在参与。

    苏枇杷不爽将口中葡萄味糖球磕碎。

    “去吧。”齐虞扬嘴中也含上一根棒棒糖，皱着眉看着憋在家中的对四，她说，“不去的话，你那第六名的奖项也要被取消。”

    苏枇杷将圆润的杏眼瞪出股痞气，咬烟草般将糖碾碎成渣，一声不吭往跳远场地走。

    齐虞扬吆喝一声：“诶，不用我陪？”

    “不用，”苏枇杷咬牙切齿，“我要脸。”

    三中是Y市出名的私立学校，大名叫做时麓中学，小名被称作三中。虽是私立学校，三中却与中的贵族私立学校大相径庭，它拥有优秀的教师，却具有不及公立学校的教室和体育场。

    跳远场地缩在操场的一角，小小一块落地区，隐在衰败的草丛中。

    苏枇杷不间断地重复刷新QQ界面，听到前面叽叽喳喳的声响，心中涌上焦虑和烦躁。

    “加油妮妮，拿第一哦。”

    苏枇杷听到她前方女生的朋友说。

    女生自信比个“ok”的手势：“拿捏。”

    不怕别人吹牛，只怕别人真的是巨佬，而你在她的下一位。

    被称作妮妮的女生助跑、起跳、腾空、落地。

    苏枇杷目瞪口呆。

    她看到铲地男生平地的坑位，又有自知之明看向自己的鞋，咬着牙默不作声。

    “可以跳了。”男生对她笑笑，看到她手中的手机，对妮妮示意，“柳青妮，帮她拿下手机。”

    苏枇杷闷声对女生道谢，想到一会儿助跑跳不出一米六的情形，尴尬到开始掐手指。

    她助跑。

    她起跳。

    她被鞋跟绊倒，摔在沙坑中，吃到一嘴沙。

    苏枇杷感受到沙子刺人的触感，涨红脸，恨不得死在沙坑中。

    她耳力不差，听到周围嘻嘻哈哈的笑和小声的探讨。

    柳青妮和男生走向前。

    苏枇杷不做声起身，将痛咽入口中。

    她看到周围人掺点幸灾乐祸的笑，狼狈转头想要离开，却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

    阳光将那双眼睛照的挺亮，苏枇杷很难形容那一时的感觉，但却下意识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点孤独。

    “没事么？”男生问。

    苏枇杷摇头。

    “还可以跳一次，”男生嗓音挺低，吐字却清晰，“换双鞋跳。”

    一旁的柳青妮点头：“可以用我的。”

    苏枇杷更用力摇头。

    苏枇杷因成绩太差甚至未被记录在册。

    但她没记住狼狈的跳远成绩，也没记住幸灾乐祸的笑。

    她记住男生和名叫柳青妮的女孩的善意。

    这只是初中生活的小小插曲，时光就这样慢悠悠的荡过。

    苏枇杷考上高中。

    她成绩虽在班级名列前茅，在Y市却称不上优异。但在稳定又带点超常的发挥下，她再次考上时麓中学。

    却是高中部，特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