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俞砚挂掉电话，看着路灯下变形的影子蜷缩在脚底，烦躁地转移视线。石陆的那声谢谢，他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谢什么呢？谢他随意的几次提醒？谢他刚才的随口劝哄？有什么值得谢的。说到底也不过俞砚自己想起来了就去做了，俞砚也没多上心。

    俞砚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也不掩藏自己的自私，但是这次莫名的，他却因为自己为了避免麻烦绕开石陆的事儿这个行为感到了些许的抱歉。也仅仅是这一点的抱歉。石陆是一个有健全思维的成年人，俞砚只是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俞砚没想一直纠结在这事上，管多了，最后反而不好抽身。

    俞砚心思跟着心脏跳动几个来回后诚实地体现在行动上，俞砚拨通了伍宁原电话。是怕他在家里把自己喝出问题，俞砚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好像就能掩盖自己不太想承认的心思。

    如果我调教他，如果他跟在我旁边。这些假设是水里的气泡，水底翻涌成串，一冒出水面就瞬间破裂，炸出一圈涟漪。

    有些卑鄙，俞砚刚才竟然还恶劣地期待着石陆在电话重复一遍祈求，会答应吗？大概率会。因为什么？俞砚站在路边，试图通过片刻的思索快刀斩乱麻般理清思绪。

    继续利用石陆的脆弱？收起心思做回陌生人？最终只有两个念头盘踞在俞砚的脑海，来回播报。不能否认的是，石陆的信任，出乎意料的让俞砚满足。

    最后的验收石陆全部交给了伍宁原，两边交接过后俞砚再次投入新工作。心动和欲望暧昧的钩连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进退都让人有顾虑的人，不符合俞砚要没有负担往前走的原则，于是俞砚干脆地转了身。

    某一天熬夜赶图的俞砚睡到了下午，被子里的温度舒服得让人无法动弹，俞砚裹着被子考虑满足温还是饱。冬天可不友好，特别是对于手脚冰凉的俞砚。挣扎间俞砚接到了石陆发过来的消息，俞砚起床，被迫选择了填饱肚子。

    石陆发来的消息没头没尾，只有一句“我可能想明白了”突兀地挂在屏幕上。俞砚挑眉，猜测可能是石陆发错了消息。短信响了这一次就没再响过，俞砚把手机放在一边。在不知道第几次忍不住拿起手机以后俞砚干脆直接发了消息过去。

    “想明白什么？”

    石陆没有回复，俞砚转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播出了电话。石陆接电话倒是挺快的。一个“喂”字，像是一口旧钟，猛烈的撞击发出的声音却厚重锐利撕开了俞砚克制的表象，欲望倾洒而出，在袭来的欲望里，俞砚确定他想要拉石陆沉溺。

    电话的那头迟迟没有声音，石陆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试探着问了一句，“俞砚？”俞砚理智回笼，心情和语气匹配上扬又轻快，“嗯，你在忙？”

    石陆合拢文件，不再去管。“没有，在处理一些小问题。”俞砚也不多问，“今天晚上有时间吗？”石陆有些分神，还是看了眼行程，确认了明天没有什么非要自己处理的事情，给了俞砚答复“有，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俞砚只说请吃饭，确定了时间以后俞砚就挂了电话。很期待。俞砚从别人的故事里路过，匆匆一瞥窥见了石陆的依赖，石陆的情爱。一无所有的俞砚不屑于去偷抢属于别人的感情，现在……俞砚要光明正大去拿了。

    俞砚期待着石陆为他燃烧，每一滴血液都裹住岩浆，灼烧俞砚的空虚，燃尽俞砚的孤独，填充俞砚的欲望。

    电话挂断以后石陆有些困惑，好奇俞砚找他的目的。石陆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其实有些懊恼。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肯定让俞砚困扰。就像上次喝醉，打给了俞砚，碰到俞砚石陆好像总在头脑发热，等到热度褪去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宁然走了，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不留音讯消失在石陆的眼前。石陆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宁然离开前的种种迹象，这种糊里糊涂的接受和失去，绑住了石陆，石陆想要挣脱。三个月前石陆高烧住院，宁然？因为心虚还是不在乎？结果都是撇开了石陆，不见踪影。石陆回家修养……俞砚说伤害的行为是错的，石陆知道，但是没了宁然，偌大的城市里，石陆找不到任何一个依靠了。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里，石陆像一个困在这里的旅人。

    浑浑噩噩中石陆去找每一个宁然可能在的地方，不为别的，既然不爱，不喜欢，厌恶，为什么不好好说一声呢？留石陆一个人定在原地，在宁然画下的圈里踏不出去。

    石陆在长久的经验中，平静的接受着宁然的每一次离开和到来，一次一次，耗干石陆的爱和期待。宁然像一棵长满尖刺的藤蔓，扎得越痛，纠缠越深，纠缠越深，扎得越痛。石陆拔不掉，也不敢，害怕脱离这些尖刺，只留下满身的空洞，没人需要，没人在意，在日复一日的轮回里耗尽养分。还剩多少爱意？从年少的心动到现在，宁然占据了他人生的大半。人有多少年可以围着一个人毫无回报的付出？石陆试过，要了大半条命。

    石陆放弃了，不再期待宁然像清晨的雾气一样填满干涸的湖泊。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只是不肯承认。用谎言熬过漫长的等待，石陆终于承认，自己不过是宁然一个发泄的玩具。石陆茫然的继续生活，在黑夜里寻找一个落脚点。

    俞砚，俞砚，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石陆莫名的心安。俞砚的每一次出现都像牵引太阳，短暂的照亮石陆周边的黑暗。俞砚呐，阳光，温暖，自信，喜爱，包围在所有的正向中，活的让人艳羡。靠近他也会获得光亮吧？被光暖填充，就像俞砚的手一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