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武器。

    幽瞑、狭窄、温暖、微咸，重力几近抵消，肉体交付于水流，顺着深邃的空间游动。

    「像美人鱼一样。」

    沉浸的状态被某个声音打破了——陌生人。

    「真漂亮。」陌生人如是说道。

    摸索到声音的源处，管壁散发亮光，显出操作面板。我开启了观察窗口，就像老电影里的特工藏在通风管中似的查看敌情：

    会客室内，除了两位监护人，果然多出个奇怪的男子。

    「对吧？全联邦都找不出比Dyn更好的孩子了。」监护人一号宣布。

    正当一号滔滔不绝时，监护人二号兴致勃勃地配合她点开视频，向陌生男人展示我不堪回首的青涩岁月。桌侧，还另有三四本相册凌乱地摊开，想必已经翻看过了。

    「这是Dyn七岁，活动液游泳比赛……」监护人一号叹道，「最近又把自己关进活动液通道——他小时候可是很活泼的。」

    陌生男人目不转睛地观看录像。

    「那天我不小心看完了他的日记。」她笑着说，「收集云彩的工作，Dyn肯定很乐意做的。」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请放心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孩子他爸，翻页…哦，这张是Dyn八岁……」

    万事当冷静。

    我冷静地导出通讯栏，向联邦警局发送了最优先级信号：举报－「地表人类」非法入侵！！！

    冲动是魔鬼，这一通电话让我的宅管生涯半道而终。

    联邦警局，边防检察部。

    调查员告诉我，地表「入侵者」的名字是Yanagi，以云彩收集为业。透过单向的玻璃窗，可见那位「入侵者」Yanagi　被迫脱光衣服、接受机器安检的窘迫模样。总体而言，在地表人类中偏精瘦。受到完整重力影响，肌肉分布状态和地下新人类相比更鼓出些；面部还算线条柔和，褐发、柳眉、杏眼，比实际岁数显小。

    我双手抱臂，食指敲动的速度不觉加快了。

    不多时，一位警官向我走近。

    「难道A类公民可以随意扣押？」我瞥他一眼，「说清楚，什么时候放我走？」

    「非常抱歉，这是联邦规定。」警官呈上初步检查的资料，边陪笑边鞠躬，「为避免日后的纠纷，举报者需要目睹检查全过程。请看……」

    警员向我详细解释各项检查结果，一张X光图格外显眼：肛口到直肠存在鱼型异物，最宽处直径　3.5　cm　，长　8　cm　。

    「这是什么？新型武器还是违禁药品？」

    「一种性抚慰用品，俗称肛塞。」警官说，「地表环境恶劣，插入肛塞可以部分男性获得快感，提高工作兴奋度。一些特殊岗位会强制要求男员工佩戴。」

    「取出来检查。」

    「是。」

    警官朝着连通玻璃外侧的话筒下达指令，Yanagi　犹豫着，没有动作。

    「换我来。」我接过耳机和话筒，「对面的雄性地表人类，地下联邦A级公民命令你卸下肠道内的武器。如果你继续违抗命令，我方有理由认为地上人类国率先发动战前挑衅，将即刻失效。」

    「不对……」Yanagi　嘴唇发白，试图狡辩，「不是武器。」可扭捏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

    「卸下武器。」

    这就是绝对的命令了。

    他摸到下方，将插入已久的肛塞缓缓取出。乳状带红褐的半透明粘液从股间流出，滴在手心，顺着腿淌下。

    机械臂接过肛塞，接着采集了液体样本来分析，果然有血液成分。佩戴时间过长，他的肠道内已有磨损和开裂。

    分析结果将身旁的警官逼得脸色发青。我带上医用手套，举起那硬质物件问他：「如果该地表入侵者用它来侵犯我方公民……」

    警察先生咔地鞠了个超越九十度的躬，「抱歉！边防检查站从今以后会加强防范，严格排查潜在的肛塞伤人犯！」

    「嗯。」我把可疑武器标本扔给他，「拿去，警示相关各部。」

    「是！」

    Yanagi　仍站在玻璃对面，只是手足经过了最紧张的时期，已经能找到放置之所了。检查室白色的强光与无孔不入的监控将他的身体连同尊严一并铺展开。廉耻之心尚存，因而比全方向展示的器官标本还要卑微。

    地下联邦的社会科技早已远超地上，不可同日而语。二者在历史抉择的岔路口分道扬镳，「地上人类」耗尽资源，不计代价地开发太空；「地下人类」走投无路退而遁地自保，昔日的文明在地底得以保存发展。

    能源仍旧紧缺，生存之战已不可避免。我只是做了联邦A类居民必须做的事。

    笃笃——

    站立于玻璃之外的他向我发起通讯请求。

    我点出操控面板，启动了平面代步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