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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不该道歉

    是啊，顾家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呀？顾家世代的光环难道就这样葬送在这两个毫无人性的恶魔手中？可是这样的灭顶之灾，这一天还终是到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坐在主椅上的顾老太太的神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跪在地上的顾成冉只是给了顾老太太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顾老太太的心一下子就掉下了地底十八层。

    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顾成冉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恐怖的人间地狱的，她脑中反反复复就是倪微茵最后那句话：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可是她心里知道，比起这样的活着，她更愿意死去！

    八岁的孩子呀，本来应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可是她经历了什么，整整三年，而且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残忍虐待，不行！她一定不能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在巨大的现实面前，顾成冉坚持不到一个月的坚定信念崩塌了，她每天都感觉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不知名的哪个角落注视着她，学校里，治疗中心，甚至是顾家老宅里，看着满头华发的顾老太太，她妥协了，在晚上无数次梦到那个恐怖夜晚的麻木中，妥协了。

    她没有说出一个字，没有对任何人说，甚至到她结婚生子，去圣城大学走上那三尺讲台教书育人的时候，也小心谨慎的紧守这个秘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她恐怕会一直隐瞒下去。越是长大，她的牵挂就越来越多，她也是人，她放不下的太多太多。只是偶尔在某个做噩梦的夜晚，会真正的暗自神伤。

    “我不是人，我跟他们一样，不是人不是人！”顾成冉狠狠的打了自己的两个巴掌，立刻就被上前的大哥和丈夫制止住。她终于说出来了，整整五年了，憋在心里的这些话，终于说出来了，瞬间她的内心就释然了，任大哥和丈夫将她扶到座椅上坐好。

    “小妹，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当年你也是受到了威胁，倒是委屈你了，为了我们顾家，隐瞒了这么多年。”

    大哥顾成康也忍不住擦擦眼角的泪，没想到哇，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弟弟弟媳，竟然是这样的人。

    在场的人都默默的擦眼泪，特别是听到那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变态折磨时，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人，而且是两个德高望重的科学家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我看就是那个倪微茵最不是东西，教坏二弟！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两个结婚！”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大儿媳看着像是入定了的顾老太太，生怕她心里因为二弟所做的事情想不开，赶紧找个话题想岔开现在凝重的氛围。

    “我们去道歉。”

    主坐上的顾老太太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妈，你怎么会？”顾成康惊诧不已。

    连顾成冉都没想到顾老太太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

    “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道歉。成康，你也赶紧办理移民的事情，小冉，也跟着你哥哥一起去！”

    老太太忽然就像脑袋开窍了一样居然一下子把这些事情都看开了。

    “妈，那你怎么办啊？”顾成康看着顾老太太一副像吩咐后事的样子。内心大感不安：“妈，你不要吓我们啊！”

    “我累了，要休息了，小冉你扶我上去。”

    顾成冉呆立片刻才起身扶起顾老太太上了楼。其他人见此，也都纷纷下去休息。

    顾成冉扶着老太太在床上躺好。

    “把门关上，陪我说两句话。”

    小冉听话的关上门，再次来到顾老太太床边，刚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顾老太太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得顾成冉头的偏向了一边，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妈？”顾成冉摸着被扇出五个指印的脸，语气中又带了哭意。

    “你这个不孝女！为什么不早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顾老太太撑着一口气，大声的质问。这顾家老宅隔音很好，关上门完全听不到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我这是为了顾家……”

    “你这是令顾家蒙羞！我们这顾家的名声，全都被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毁了呀！毁了呀！我生出这样的杂种，愧对列祖列宗啊！”老太太用尽了全力嘶吼出声。

    “妈，你不要这样，他们已经死了，你不要这样！”这完全是顾成冉没有想到的，她本以为老太太会誓死袒护自己的儿子儿媳，没想到她说出事情的真相，顾老太太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死了又怎么样，他们休想进顾家的祖坟，他们不配！不配！”

    “妈，说不定哥哥嫂嫂也是有苦衷的，被逼迫的也说不定啊！”

    “你！”听她说到这里顾老太太就更是激动：“逼迫？我们堂堂顾家的人，是那么容易就被逼迫的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早知道，我誓死也会把我的儿子劝回来！哪怕真的是死，也是死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顾成冉终于听明白的了，在顾老太太眼里，什么都比不过顾家的名声，天下更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守得住的秘密，她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名声，可是就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本以为能粉饰太平，没想到只是暂时的风平浪静，她还是太年轻了啊，这一次，他们顾家输的彻彻底底！

    第二天一早，顾家老宅就开出了好几辆车，连平时不怎么露面的顾老太太也坐上了一辆车，她旁边的就是一直扶着她的顾成冉，大儿子一家是坐在另外的几辆车里，前后还有好几辆保安的车，这个车队浩浩荡荡往市区出发。

    昨晚上就已经传出消息顾家同意向受害者道歉，没想到第二天就见到了顾家行动，这简直是出乎人的意料。

    他们来到顾忘忧还在住院的医院门口，这里早已经被各路媒体记者和围观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听说顾家的车都到了门口，大家又赶忙往大门口挤去，这简直是世纪性的一刻啊！

    可是等他们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全是那些保镖司机，就知道已经被调虎离山了，正想涌进医院，却被保镖拦了正着。

    真正的顾老太太带着大儿大儿媳，女儿女婿已经从停车场的一个特别通道直达三楼了。中间出了一点小插曲就是在停车场里，一个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突然就开口问道：

    “顾老太太还会追究顾忘忧的刑事责任吗？”

    “你是谁？”开口的是大儿子。

    “我就是一个为顾忘忧打抱不平的普通群众！”男子毫不畏惧的回答。

    “她需不需要负责那是警察的事情，我们管不了！”走在中间的顾老太太居然回答了他的话。

    男子看着一行人快速往那个通道走去，就在他们快要转角时，再次大声开口道：“希望顾老太太看在她被你儿子儿媳折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她！”

    顾老太太停了停，复又再次迈步往前走去。

    三楼顾忘忧的房间门口都是大量警察把守，以防有好事者偷偷潜进了医院，看到他们一行人赶紧让开一条路，屋内就顾忘忧一人，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监控或者拍摄的东西，这也是顾家要求的，毕竟这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顾忘忧就那么安详的躺在床上，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有点惊讶，虽然昨晚警察已经告诉她，今天他们会上门来道歉，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真的来给她这样一个一文不值的小女孩道歉，毕竟那唯一的一次的见面就只有顾成冉跟她说了两句话，其他人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

    她微微的坐直身子。

    顾老太太走到她的病床前，其他四人并排站在她身后。

    她看着比电视里都还要娇小啊！顾老太太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愤怒或者恨意。

    “顾忘忧。”她喊了她的名字。

    “我为我儿子儿媳对你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老太太缓缓的弯下腰来，后面的四人也同时向病床上的顾忘忧鞠了一躬。

    站在最左边的顾成冉再次忍不住的泪意上涌，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害怕一放手，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过了半晌，顾老太太才直起身。

    令她大为惊讶的是，顾忘忧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既没有因为她的道歉儿感动，也没有因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痛哭。

    空气就这么突然安静下来。

    就在她准备转身带着四人离开时，顾忘忧突然开口了：

    “不是你们的错，不需要道歉。”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他是我的儿子，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他！”老太太义正言辞的开口，该担的责任她还是要担起来！

    “是啊，小姑娘，是我弟弟弟媳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我们能满足的肯定尽量满足你。”一旁的大儿子也开口了，他毕竟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想的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事情不是你们做的，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不需要道歉。”顾忘忧还是那句话。

    她这是不想接受他们的道歉才这样说吗？

    顾老太太轻哼一声，道：“好歹他们也是我顾家的人，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们没办法亲自来向你道歉，只好由我们这些亲人来代替他们跟你道歉。”

    顾忘忧听到这句话，居然慢慢掀开棉被下了床，她简直太瘦弱了，完全撑不起宽大的病服，她走到床边站定，看着一众五人，最后把视线固定在顾老太太身上，淡淡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应该为杀了您的儿子儿媳跟您道歉。”

    她深深的弯下腰去，比顾老太太鞠的还要深。

    顾老太太突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脊梁骨一直窜到了后脑勺，她突然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恐惧，急忙转身离开病房，她一秒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顾忘忧还弯着腰，走在最后的顾成冉实在不忍心，她上前扶起顾忘忧，痛苦的开口道：“小忧，你还记得我吗？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

    顾忘忧抬头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顾成冉，当年那个唯一跟她说话的可爱大姐姐，她当然记得。

    “你没有对不起我，在那样的环境下，人想着的都是自保，是我太草率不应该让你也卷入进来。”

    “你知道的，原来你都知道.....”顾成冉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忘忧，当时她不都已经昏过去了吗？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情？

    “小冉，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哥已经在催了。”看着还在病房里的顾成冉，方青田赶紧走进来扶起一直喃喃自语的顾成冉，向顾忘忧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扶着顾成冉匆匆往电梯口走去。

    病房里瞬间又安静下来，警察在门口好心的关上了门，顾忘忧又躺在了床上，她又听到了那阵悠扬的笛声，这一次她没有笑，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这次道歉时间发生的太快了，人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那排在门口的车队都一辆一辆开走了，保镖警卫也快速撤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记者们都拍着点车尾巴的照片打算拿回去交差。

    季星辰今天已经正式开始上学了，他请假这几天落下了不少功课，连下课的十分钟都不再跟同学们嘻嘻哈哈，专注的看着习题。

    “嘿，听说了不？今天早上那个什么顾氏家族去给那个女孩子道歉了呢！”

    身后突然传来的谈论声一下子就吸引了季星辰的注意力。

    “当然听说了，我当记者的舅舅还去医院了呢，可惜他刚刚在我们家庭群里说什么都没拍到，连那顾家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回去还被主编骂了一通。”

    “哎，我说你们的消息就是不够灵通！”另一个男生突然开口，并且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季星辰忍不住也凑过去，那是一张非常模糊的照片，只隐隐约约看的见几个人影好像是弯着腰。

    “你看吧，这是我当警察的表叔拍的，他当时就在病房外面呢，但是怕被发现拍的就很模糊！”

    “什么呀，你这个照片我刚刚在网上就看到了，这么模糊能确认什么呀？”

    “你们真的是。”那男生急了：“真是我表叔拍的，他还说那个小女孩并不接受他们的道歉，还说什么不是你们干的为什么要道歉？”

    “要我说那女孩子做的对，妈的虐待了那么多年道个歉就算啦？要是道歉就能解决事情还要警察干什么？”第一个说话的男生不屑的哼了一声。

    “最诡异的还在后面呢！听说顾家人非要道歉，结果那女孩子就是如果这个原因那我也应该跟你们道歉因为我杀了你们儿子！把门外的警察都看愣了！”

    “哈哈哈，干的漂亮！真想结识结识这个女孩子啊，到最后还是要扬起自己高傲的头颅，有骨气！”

    “嘿，我说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都说了我当警察表叔就在病房外啊！”

    “上次你还说你表叔在菜市场卖肉呢……”

    季星辰完全看不进去习题了，他们的对话也渐渐模糊了。他完全相信顾忘忧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她是个多么倔强的女孩子呀！那晚的眼神，对了，就是那样的倔强，那样决绝的眼神才吸引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