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夜里开车看海

    “我还能活多久...？”郭永宁平静的问着，惨白的脸浮肿，硬朗的面部线条不再清晰。

    “郭先生，你的家属呢？”考虑到病人的情绪，主治医生反问“方先生...，没有陪同你一起来吗？”

    “他来不了，今天就我自己过来。”郭永宁苦笑，“医生，我才是病人，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直说吧，我还剩多少时间？”

    面对郭永宁的追问，医生再三斟酌，凝重道“保守估计，....不到一个月。”或许连半个月都没有，从确诊到配合放疗和药疗，病情仍持续恶化加重，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器官了。

    这样的场面医生见得太多，“看开点，....有什么想做的事就赶快去做吧。”他耐心的开导给出建议，这也是常做的事。

    “还有这么久啊......”郭永宁垂眸，语气平淡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郭先生...？？”医生满眼担忧的看着郭永宁，他无法确定对方说这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郭永宁拿起缴费单，“医生，我可以先走了吧？”也不等对方的回应，挪动臃肿的身体出了诊室。

    离开了医院，郭永宁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上飘浮涌动的云海，思绪全无。他在路边久站不语，直到黄昏的色彩渲染整片天。

    浮肿的脚酸痛难忍，他倚靠着医院外墙围栏，垂首看着自己原本还肌肉紧实的身体，如今肿的像发福的中年大叔。

    人行道上，一个高挑的身影在往来的人群中穿梭，不停奔跑，慌乱地四处张望。直至目光聚焦到一人身上，他径直跑到郭永宁跟前，压制着心底的怒火焦急道“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好等我！”

    眼前俊秀的男人头发散乱，一身笔挺的西装起皱，一脸焦躁不安眉头紧皱。郭永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从前对方都是一副西装革履干净利落，郭永宁浅笑出声“你紧张什么？”

    感觉到脸上的横肉抖动着，笑容逐渐凝固，现在的自己很胖很难看，郭永宁慌忙的撇开脸“我，我们走吧，方雨。”，他望了远远处，声音飘忽不定“我们去海边看看，....可以吗？”

    抬手擦去郭永宁额头上的汗水，方雨眼神复杂，直直地注视郭永宁“　好。”

    来到海边时已经入夜，两人下车赤脚走在沙滩上，海风轻拂，翻滚的浪花拍打着脚面。方雨紧牵着郭永宁，手指交扣缠绕，指腹摩挲对方的手背。

    “方雨。”，郭永宁轻唤，“我走了以后，你能...把我忘掉吗？”

    “不可能。”方雨直截了当的拒绝，他看向郭永宁的侧脸，“永宁，你把脸转过来。”郭永宁没有说话，只顾着埋头走着。

    方雨停下脚步走到郭永宁面前，“郭永宁，头抬起来。”，对方反而把脸埋得更低，他捧起郭永宁的脸咂嘴道“你哭的有够难看的。”

    笨拙的男人还是那般不会隐藏，粗糙的脸上挂满泪痕，鼻子还冒着鼻涕泡，方雨怜惜的擦掉郭永宁脸上的秽物“...别再说这种话了。”他用力的把男人拥进怀里，不满道“我会生气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咳，咳.....咳咳！”郭永宁剧烈的咳嗽，方雨连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着气，神色紧张“太冷了，我们先回车上吧。”

    “...嗯。”郭永宁也没有拒绝，他有些头昏脚轻了。回到了车上，虚弱的郭永宁在后排座椅上昏睡了过去。

    方雨坐进主驾驶启动车子，车辆缓缓向前行驶，他从主驾跨去后排座，拿起西装外套盖在郭永宁身上。他揉了揉对方新长出的头发低喃“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也不能.......”，海水漫过车轮。

    方雨搂抱起郭永宁，粉薄的双唇一下又一下的落在郭永宁的额头上，一只手紧抓着他的手臂，怀里的人醒了。

    海水从缝隙渗进车里，已经蔓延到胸口，郭永宁哭出声“方雨，为什...唔...”，方雨双唇覆上他的嘴，痛苦的话语全数吞回肚里。

    冰凉刺骨的海水里，两人紧紧相拥。最终，海水吞噬了整辆车。

    “如果有下一世，我们一定要再次相遇；既然相遇，那不妨再次相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