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爱神

    安碧斯替她整理好衣裙，用法术将她皱叠的衣纹抚平，清理干净那些淫乱的水渍，复原她那红痕遍体的身体，但是却故意在她的右乳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塞西莉亚看着祂细致地为她忙前忙后的模样，心中涌起一片苦涩。她总是害怕会受到伤害，坚守着心房，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置于一个随时可以游离的地位，时刻准备着离开。

    但用情至深的实际上并不是她，真正反复受到折磨和伤害的也不是她，反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推拒的安碧斯。她是多么自私而又残忍，要这样对待一直对她真心付出的爱人？

    祂笑着看着她：“回家吧，塞西莉亚，不要再去想那些会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会永远等着你，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再次出现在你身边。”

    “我……”塞西莉亚心中一动。

    她突然牵起了安碧斯的手，低声说道：“安碧斯大人，您愿意见见我的家人吗？我有一位哥哥，他阔别家中两年，最近才刚刚回到庄园，但他一直是最疼爱我、最珍惜我的家人。我想让他见证我的幸福，祝福我和我的爱人。”

    安碧斯瞪大了眼睛，那双镜湖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希冀和浓烈得化不开的爱意，祂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再有一丝防备地伪装和精致地构建的微笑。

    拉比亚斯皱着眉头，手指一圈圈地在发尾处打着旋儿，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烦躁，艳丽的容貌格外阴沉。

    他的能力由于未能完全恢复，又在光明之境内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因此他现在能调用的神力几乎不足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束手无策地坐在这里，任凭焦急和恼怒占据着他的心神。

    塞西莉亚从来没有在神圣教廷逗留过这么长时间，他心存疑虑地找到神廷时，却惊讶地发现礼拜早就已经结束了。

    一位和梅鲁其亚家族交好的贵族青年告诉他，礼拜一结束，塞西莉亚就离开了教廷，和一名从未见过的青年共乘着一架马车疾驰而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僵硬，由于极端的情绪波动而浑身发冷。

    那位贵族青年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肯定地说，塞西莉亚和那位男青年明显是互相熟识的，两人紧紧地牵着双手，一路上都在热切地互相讨论着什么。尽管这代表着塞西莉亚目前大概率不会有人身安全上的风险，但事态却向着拉比亚斯更加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着。

    他用最迅速的方式完成了复活所需的仪式，赶在塞西莉亚成人礼的这段时间回到梅鲁其亚庄园，欣喜的看到塞西莉亚纯真的笑颜，以为自己回来得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就在她睡熟的时候，他意外地听见她反复呢喃着某位男性的名字。虽然他听得并不真切，但是非常确定塞西莉亚对那个名字所属的男性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感情，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依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

    带她离开教廷的那个人，就是她所喜欢的男子吗？

    他垂下头，目光中突然掠过一丝震动。塞西莉亚回来了，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出现在了梅鲁其亚庄园的大门附近。但同时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一股气息，一种……令他感到格外不适，而又十分熟悉的气息。

    拉比亚斯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在光亮的地板上反射出一道拉长的倒影，显得格外寂凉。他微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着雀跃的塞西莉亚和逐渐走近的另外一道高大的身形。

    离得他越近，拉比亚斯就越是没来由地感到危险正在迫近，这让祂既觉得意外，又觉得莫名。一介凡人怎么会给他带来这种压力？他的眼神越发警惕起来，当他完全看清那淡紫色的银发和镜湖蓝色的眼瞳，他的呼吸顿时停滞了一瞬，神色变得愈发晦暗不明。

    而安碧斯也同样注意到了他的所在，目光交接之间，火光迸裂，雷电闪烁，如同惊雷在两人之间骤然劈下，惊起一阵无声的波纹。

    塞西莉亚并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高兴地挽着安碧斯的胳臂，心中反复演练着如何向哥哥介绍安碧斯的存在。哥哥应该不会不认得光明神的相貌，尽管他并不信奉祂的指引，但毕竟梅鲁其亚家族世代都侍应光明，整座庄园里到处都是祂的神像。

    哥哥会怎样的震惊啊，他的妹妹竟然同那位神明秘密地结合在一起，如胶似漆地相爱着，互许着真心；但他那样的疼爱她，他应该会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吧？她当然想要得到他的祝福，毕竟他是她最亲密的家人。

    “祂是谁，塞西，你的爱人吗？”

    拉比亚斯没有等待她主动开口，漠然地询问道。

    塞西莉亚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负面情绪，而拉比亚斯那毫无惊讶之意的冷静语气更让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悚怖爬上了脊背。意料之外的情况使她有些慌乱，不过她仍然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

    她放开了安碧斯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的，哥哥，我和安碧斯大人之间……”

    “哈。”拉比亚斯用一个冷冷的语气词，打断了她的发言。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似乎对塞西莉亚接下来要说的一切都丁点不感兴趣，只是盯着同样带有敌意地回望着他的安碧斯，心神不宁地思考着什么。

    “安碧斯，你就是这样庇护你的信徒的吗？用你神明的身份卑劣地逼迫她屈从于你的淫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格外喜欢多管闲事呢。”安碧斯嗤笑一声，祂的声音好像忽远又忽近，“那令人遗憾的能力还没让你汲取些教训吗？——”

    “拉比亚斯？”

    塞西莉亚震惊地抬起头，光明之神那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她却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她不理解他们之间突如其来的敌视是从何而来的，但她的大脑好像现在才恢复过来，使她察觉了几个奇怪而又不和谐的要素：比如，拉比亚斯认出了光明之神，但却既不曾使用尊称，也不曾行使应有的礼仪；又比如，安碧斯知道哥哥的名字，但是祂明明才第一次见到他，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祂他的名字。

    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吗？而且还是非常相熟、而又极其恶劣的关系？

    塞西莉亚心慌意乱地来回打量着他们的神情，但是又无法再从现有的情况中判断出更多的细节，使得她更加头痛欲裂起来。

    拉比亚斯的表情在听到那句话后立刻变了。

    他极力隐忍着自己处在爆发边缘的怒火，他说话时的声音像玉石相撞一般从他的牙齿间迸射出来，每个字、每个词都掷地有声：“安碧斯，在我还没有跟你计较你竟敢冒犯我的妹妹之前，立刻，滚出，这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梅鲁其亚庄园是光明的领地，该离开这里的，应该是你吧，不请自来的外来者？”

    安碧斯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动，甚至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以往那种如同冰山崔巍一般的气质又重新凝结在祂的周身，让祂看起来又离塞西莉亚远了几分。

    “明明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找回你的记忆和力量，然后回到星云深处继续你那淫乱的生活就好了，却还要在人界纠缠我的信徒，像你这般堕落的神明，也配污染她吗？”

    一字一句好像扎在拉比亚斯的心口，他喉间一滞，迅速地瞥了一眼塞西莉亚的神色，却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听见安碧斯不紧不慢地说出的那些锋利的话语，才意识到安碧斯是直接传音进了他的耳中。

    安碧斯并不想将拉比亚斯的过去抖搂给她，对于她来说，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哥哥那些污秽的过去才是最好的。

    祂叹了一口气，其实祂并没有注意到过爱神竟然待在她的身边，虽然确实感觉到了拉比亚斯进入了祂的领域，但像这种并非司掌某种自然之力的神明，通常会在人界自由地穿梭，来到光明之地也并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

    更何况，这几天祂将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等待塞西莉亚的回心转意和观察柯瑞尔的动向之中，祂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能留给祂查勘追踪的痕迹少之又少，于是祂也分身乏术去观察其他的情况。

    爱神拉比亚斯……祂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个棘手的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