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

    有恋尸癖的王子唤醒公主，只需要一个吻就够了，大夫唤回小易失落的魂魄，也只需要一句对不起。

    大夫的一分喜欢，小易还回来，可以给十分。

    小易在大夫的怀里大哭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紧紧攥着大夫的衣领，他的身体发抖，像一片簌簌的树叶，小易的哭声把大夫从阴间召唤到人界。

    就算只有那么一瞬。

    大夫伸手去擦小易脸上的泪水，可这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做的是无用功。

    他想了想，于是决定吻去小易的眼泪，苦涩，就像他小时候在母亲的葬礼上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跟前，那张面孔近在咫尺。

    是恶？

    李立夫平静地想。

    一张粗糙的、暗沉的脸，皱纹上写满了数十年来了的愁苦，眼白里带着血色，眼睛，正是从眼睛里射出了仇恨整个世界的目光。

    或许二十年前拔掉了自己女儿呼吸机，推倒了自己母亲的那张脸，也和这张脸一样。

    都是走投无路的人。

    “先放开我师弟，我就在这里，你要是不放心也马上就能砍到我。”

    李立夫说的话句句在理。

    唐振悦被一把推开，在地上踉跄向前了好几步，他刚要回头看去，却听到师兄用澄净如水的嗓音说道：“师弟，别回头。”

    唐振悦呆呆地站着，他听了师兄的话。

    他整个人都凝固了，脖子不会转动，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没了主人的差遣，他只能直直地往前看。

    而他的眼里只有惶恐的人群，人群迅速朝后退去并且爆发出无比刺耳的尖叫，师兄死了。

    温热的血液飞溅在他的背上，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机械而僵硬地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自己的手，一片可怖的红色。

    “师兄！！！！！！”

    他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人，竟然也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呼喊。

    眼泪夺眶而出。

    他转过身去，他本以为会看见自己的师兄躺倒在地上的画面，他那个嘴上说小孩子最喜欢吃零食的师兄，却每次都会从自己掌心拿走一颗糖的师兄，那个明明不用来上低年级大课却为了给自己补笔记的师兄，那个和他一起回到观宁的师兄。

    那个躺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师兄。

    不是这样。

    师兄没有死。

    师兄不仅没有死，而且好好地站在那里，右手轻轻地垂在身侧，手上却握着一把本不属于自己的刀。

    他的眉目一片平静，无悲无喜的样子犹如神佛。

    躺在地上的，不是师兄，而是一个被砍去了两条胳膊的人，身体徒劳地在地上扭动着，剧痛在他的脸上得到了忠实的反应，扭曲了人形。

    单靠两条腿，怎么爬得出地狱呢？

    他听见师兄温柔道：“师弟，都叫你别回头了。”

    我怕吓到你。

    唐振悦哆哆嗦嗦的，他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师兄参加了学校的柔术社团，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师兄竟然会砍下他人的肢体。

    那两条无主的胳膊就散在不远处，断面干净利落，能看得出来动手的人臂力不小。

    明明只要夺走刀就好了啊。

    明明只要把刀夺走，师兄就能成为英雄。

    唐振悦极艰难道：“师兄，没关系，你把刀放下，他还能救。”

    “不许救他。”师兄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是多么恐怖啊，脸上的血渍还残留着，嘴角却泛起微笑了，“听我说，不、许、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