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你先跪下/本卷完

    江侑在靠海的F市落地，他还记得自己是个明星，带上帽子口罩直接去中介处买了个三居室的房子，他当明星的几年里，挣的钱相比于丈夫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于普通上班族来说，在二线城市买房不过随手的事，和买菜一样轻松。

    他把房子选在了闹中取静的市中心，交通便利，周边配套设施完善，但却不过分繁华吵闹，很适合独居。

    江侑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搞定了住处，在去完家居商场以后，房子里的装饰也基本完成，做完这一切，夜幕降临已然降临，晚上十点，他终于得空坐在新买的沙发上，扫视着这间完完全全由他打造，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自他飞机落地开机以后，手机就响过很多次，他不胜其扰但还要付钱，没办法关机，江侑想了想，干脆将那个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他长舒了一口浊气，准备去浴室泡个澡，然后再上床——

    今天下午一见钟情，肉疼地花了一万块，买到的梦中情床。

    想到这儿，江侑迫不及待地想躺着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还没走出半步，他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又急又重，几乎像是在用拳头往门上砸。

    他皱了皱眉，眼底的厌烦一闪而过，但心知该来的总会来的，脚步移动，没有犹豫地去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

    门开的猝不及防，厉之行还保持着砸门的动作，拳头差点落到江侑脸上。

    在距离脸部差不多一毫米的地方，他及时的收回了手。

    他的双手垂在两侧，咬了咬牙，“谁准你走的？凭什么你说离婚就要离婚？我不同意！”

    厉之行上午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手机调成了静音，等到会议结束后他才看到江侑发来的短信，一瞬间他懵了，谁能想到自己刚打算洗心革面，没成想对方压根儿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把这条短短十几个字的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不是谁的恶作剧之后，怒火逐渐堆积沸腾，江侑竟敢擅作主张签了离婚协议！

    厉之行立刻驱车回家，只有亲眼看到了江侑他才能消解这股快要失去的恐慌！

    他回家之后，马上招来管家询问夫人的去向，得到的却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一个佣人弱弱地在角落里说，她看到夫人出去了。

    厉之行一刻不停地上楼，着急地看完了他的卧室，又看了另一间江侑偶尔会住的客房，他松了口气，衣柜里的衣服都还没，浴室里摆放的东西也一个都没有少，看来江侑只是出门而已，而非搬出去。

    他松懈般坐在了床沿上，松了松领带，眼睛却看向了床头柜抽屉。

    厉之行没来由的心跳加快，他突然想到，江侑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带走，唯有证件是必须带上的。

    他长腿一迈，拉开了平常装着证件的抽屉。

    果然，那个透明袋子不见了。

    身份证、护照、单独成薄的户口本……等等，江侑带走了它们。

    厉之行眼前一黑，霎时间头晕目眩起来。

    走了，江侑走了，他刚下定决心要哄回来的老婆走了……

    厉之行根本不知道江侑可能会去哪里，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抓起了手机，他给私家侦探以及相熟的警局朋友挨个的电话，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命令他们一定要快地插到妻子的行踪。

    他狼狈地抓住头发，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整个家里，除了江侑不在之外毫无变化，可他却突如其来地感到空荡，而目之所及唯一多的了，就是那张刺眼到极点的离婚协议。

    厉之行呆坐在他与江侑的床边上，捏着从从书房桌上拿到的一纸协议，越攥越紧，越攥越紧，他三两下将纸张撕成无数碎片，扬在了地板上。

    想要离婚？他绝不会同意！

    无论如何他也会找回江侑！

    在等待妻子消息的短短半个小时里，厉之行猜测江侑到底跑到了哪里，一会儿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手段使得对方回来，妻子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以前的强硬手段万万行不通。江侑既然能走第一次，那么也能走第二次，除非他把人锁在别墅……

    不行，厉之行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他现在是要跟江侑求和，不是要把对方越推越远。

    “嗡嗡——”

    手机震动了。

    厉之行几乎是以迅雷之势接起了电话，“有消息了吗？”

    “是的，您妻子现在在F市，具体地址我发到您的手机上。”

    “好，谢谢。”

    他挂断了电话，下一秒，收到了来自私家侦探的短信。

    厉之行盯着那个地址，紧接着将手机放进了西裤口袋，大步走出卧室，安排了最近一趟去F市的航班、

    江侑喜欢海边，这是他记住的第一件事。

    江侑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男人，表情冷淡，“不同意就算了，只要别来打扰我的生活，离不离婚随便你。”

    厉之行气笑了，“合着我看重的是婚姻关系呗？已婚身份多金贵啊，借机上位的人都少了大半，我就是想减少麻烦而已对不对？”

    江侑抿唇不说话，拒绝沟通的意味浓重。

    “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对不起，不管怎样都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对你。但是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以后绝对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关心你、爱护你、照顾你，所有为人夫该做到的事我都会做到。不过相应的，你也要做到妻子的责任和义务，好好和我在一起，嗯？不要再找别人了，江侑，再来一次我真的受不了。”

    厉之行表情痛苦，他想到了盛怒之下竟然荒唐地让别人和他一起肏他老婆，现在回想起来心脏几欲滴血，恨不得杀死那个傻逼的自己。

    不敢想象江侑那时该有多恨他，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底气继续借着对方出轨义正严词，大做文章。

    他的语气逐渐低软下来，“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在怪你，我做了错事，这是我该得的，不管你是想打我还是骂我我都受着，只要你能原谅我，跟我回去吧，老婆。”

    江侑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从厉之行口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更加不可置信的是听完对方一番道歉求和之后，他心里毫无波澜。

    或许这才是不爱了吧，不恨、不怒，不怨，不哀，剩下的只有平静和厌恶。

    他那廉价的爱，被人不屑一顾地丢在了垃圾堆里。

    说起来，这还是厉之行第一次叫他老婆，床底之间最常用的称呼的“骚货”这种侮辱性词汇，床下最常用的是“江侑”，连名带姓，不含温度。

    “如果我说不呢？”

    江侑不为所动，抬起眼坚定地望向对方眼底。

    “那我求你，我可以求你，老婆，我求你跟我回去。”

    “你先跪下我再考虑考虑。”

    “江侑！”

    厉之行咬牙。

    “不装了？”

    江侑嘲讽的笑笑，他早把对方看透了。

    厉之行见他压根儿半个字都不信的样子，脑子里天人交战，手攥成拳在门板上重重地砸了一拳，“砰”的一声把江侑吓了一跳。

    江侑冷了表情，白皙秀美的脸上覆盖上一层寒冰，“没话说了就滚，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他说着就要关门，却被人死死地握住了门把手。

    “下跪是吧，好，我跪，跪完你信守承诺跟我回去！”

    厉之行眉眼锋利，他下了决心，能把老婆哄回家跪一跪又有什么关系，夫妻俩的情趣罢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膝盖一软，厉之行就要跪下，江侑见此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拉起：

    “别做梦了，你就是跪死在门口我也不会跟你回去！什么事多余你懂吗？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不被需要的后悔，你的爱我不想要，你的关心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更加不想要。怎么，坏人杀了人再后悔，受害者就能活过来吗？他就能逃脱法律的惩罚吗？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他把厉之行拉起来倒不是心疼对方，见不得对方下跪，而是怕厉之行自说自话讹上他，膝盖一跪就能抵消犯过的罪孽？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厉之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他来说，给别人下跪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更难受的是软了膝盖却没能跪成。

    他一口气堵在喉头，甚至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跪下来再把江侑绑回去。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我没有想当然，我也不会逃避做错的那些事，我只是想要一个改正的机会。”

    见江侑任不为所动，他抛下最后的王炸：

    “小仲才那么点大，就没了母亲，至于父亲，你不回去我看到他就想起你，也没什么心思看他，孩子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母的关爱，你忍心吗？”

    江侑气得发抖，他在离开之前就想到了孩子的问题，但是厉家家大业大，又是唯一的孩子，没道理得不到妥善的照顾，至于他自己，要肯定是想要的，有没有能力要过来，参考之前一年见一次孩子的霸王决定就能看出来。

    他固然对不起孩子，可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在成为父母之前，甚至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以后的年岁，要么为了一年能见到一次孩子，跟厉之行成为怨偶，相互磋磨；要么壮士断腕，至少寻求到了自由。

    倘若将此讲给世人听，他知道，没有人会同情他，理解他，江侑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冷心冷肺的人，不然怎么能狠心舍下亲生的，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呢？

    “我忍心。”

    江侑逼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几个字。

    厉之行没想到他要离开自己的心如此强烈，猛地抓住妻子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你就这么想走？！”

    他眼窝深刻，眉骨硬挺，端得一副冷酷多情的样貌，此刻涨红了脸质问妻子，眼底满布血丝，从下往上看去似还有水光。

    “我表达的还不够清楚的。”

    江侑蹙着眉回答，他的肩膀像要被捏碎了，现在一定都是青紫。

    “好！好！好！”

    厉之行连说三个好字，他又痛又气，被求不得剜心断肠，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最后再试一次。

    “反正都是没爸没妈的孩子，不如丢大马路上看谁能捡去，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他说完甩手就走，脚步看似深重实则每走一步都在心底默念：

    拦住我、拦住我、拦住我……

    “等等！厉之行！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厉之行心中一喜，表面不动声色，“你都不要他了，我不能不要吗？”

    “谁说我不要了！你不想养我养！你把孩子给我！”

    正中下怀，厉之行开始装模作样：

    “那可不行，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说的是亲生爸爸。”

    见江侑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厉之行连忙加上后面一句话。

    “所以这是威胁对吧？”

    江侑搭在门板上的手指逐渐虚弱，他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

    “当然不是！我爱你，所以不想跟你分开，所以想跟你一起抚养孩子，我答应你，只要你回来，我就把小仲接回家，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他。”

    厉之行一把抱住了江侑，万千种情绪涌动，他竟有些酸涩，经历了这么多，哪还能想不通，他早已看上了江侑，离不开，放不掉，那些爱欲、占有欲和莫名的摧毁欲，全部都是他爱一个人的表现。

    他病态的爱，滋生于不健康的家庭，还有成年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利，他坏掉了，只有在江侑身边才能得到治愈。

    江侑疲惫地闭上了眼，他到底是有多不幸，才会被厉之行爱上……

    这样的爱，现时现地的爱，他早不再期待的爱。

    他的小仲啊……

    江侑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但眼睛干涩，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

    “好，我跟你回去，记住你说的话。”

    厉之行一瞬间欣喜若狂，从未有过的开怀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妻子，而妻子顺从地圈住了他的脖颈，张开唇任由他长驱直入。

    他更加激动了，抱住妻子深吻许久，然后才放开对方。

    “我们回去吧，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以后我们可以每年都来住一段时间。”

    看见妻子点了点头，他喜不自胜，又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老婆，我爱你。”

    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的厉之行没有发觉伴侣的反常，他牵着对方坐上了回程的飞机，一路脸上没消失过笑意，也依照承诺地把孩子接回来由两人抚养，哪怕妻子没有正眼看他。

    他神采飞扬地一手包办了孩子的大小事务，换尿布、泡奶粉、穿衣服……一切亲力亲为，俨然一副好爸爸的样子，对待江侑也不再漠不关心，呼来喝去，天天老婆老婆的叫着，情话张口就来，像极了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