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抢了一棵树

    “它今日如何？”

    伏渊肃着脸往殿内走，步子大开大合，除非是熟悉之人，否则断看不出其中隐藏的急迫。

    身侧跟着的内饰谄媚道：“尊上放心，那一位安顺得很。遣飞兽千里加急从大荒取的无妄之水，还有东海佛国献的万年菩提凝成的灵华，都奉上了……奴才们片刻也不敢怠慢地照看……”

    冷戾男子骤然停下脚步，眸光略略一扫，那内侍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举世皆知天上地下只这一个凶神，弹指即杀生，又喜怒不定，他居住的覆海升荒殿里日日抬出尸体，据说那数目比地上的蝼蚁还要多。

    伏渊皱眉道：“从今往后莫再让人近前，妄动的就地处死。”

    “……是。”

    内侍抖着手应下，连滚带爬地跑下去布置。阎王为何下这样的令他心里有数，概因“那一位”就要现身了。魔尊平日里如珠如宝地捧着疼，现下人马上就能见着了，怎么肯让其他阿猫阿狗先入“那一位”的眼。

    覆海升荒殿通体漆黑如永夜，廊柱长梁都用的万年乌木，殿内装饰摆设的用料不是曜晶石就是玄金铁，虽然晦暗可怖，但实在奢糜至极。

    然而，殿中最最华贵的地方不是大堂，也不是魔尊的卧房，而是一处小园。

    小园坐落在这宫殿的腹地，比军机重处还要隐秘。六合四海难寻的息壤本是养魂圣药，在这园中竟像寻常泥土似的堆填满地，围栏铺路的石料乃是价值万金的东陵玉，灵芝神草，随处可见。一道细渠蜿蜒而过，其中引的不是水，而是产于蓬莱再人为灌注的琼浆。

    这不像个赏景玩乐的园子，倒像个藏娇的密地。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这被藏起来的“娇”实乃非人，而是棵树。

    伏渊穿过层层叠叠的宫墙长道，一入园，连呼吸都轻了许多。魔界亘古荒凉，从来草木不生。谁能想得到，在这深宫之中还能藏着棵雕玉若岚的合欢花树！生得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蔚然而深秀。园中珍宝无数，然而一切都在这树的姿容之下显得晦暗无光。

    合欢仿佛有灵，在察觉到伏渊的到来后，枝叶发出簌簌的轻响。

    这合欢原是在不周山脚下混沌孕育而生，地藏菩萨曾在树下休憩过片刻，临行时感念有缘，取一滴天水将其点化。因为生得过于美貌灵性，又与佛有因果际会，被仙帝差人移栽到了天界，只等其化形后位列仙班。

    不想一场战乱后，阴差阳错被伏渊看中，天界也不敢不从。

    伏渊原本只是看这树昳丽非常，随口赞了一句，结果陪同的仙官大惊失色，立刻将这树的珍惜竹筒倒豆子似的抖落干净，只求着杀神不要将它当个寻常玩物，一时兴起便毁了。

    谁想弄巧成拙，伏渊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以此作为了停战的筹码，硬要强取豪夺。

    明着是要树，实则是要人。那日，这小东西既然不偏不倚勾住了自己的发冠，想来也是有缘。伏渊想象不出，这样艳色无边的灵物能化出怎样一个人来。

    撕天裂地的九婴凶兽，灭绝人性的杀器祸端——伏渊万万年来第一次产生了如此玄妙的欲念。他第一次像寻常人那样被美色所惑，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感觉“想要”。所以，不论是树还是人，伏渊势在必得。

    “长快些。”他将手抚在合欢的枝干上，轻声道，“让孤早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