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此同时，地球计划实验室内。

    方林对着资料，把刚刚选出来的七颗恒星在纸面上重新画了出来。

    因为之前听龙哥说，也不止可以通过梦境对实验品进行暗示，还可以通过星象给它们提示，方林顺手就去搜了下地球世界里都有些什么着名星象，想着能不能从中挑几个出来方便以后的操作。

    他在资料里随便翻了几下，挑出个顺眼的星象在纸上画了一遍，打算把它列为备选方案。

    那是一个类似勺子形状的星象，在地球的记述中他们被称呼为北斗七星，说是在不同的季节里会变换不同的方向，地球上的人可以根据北斗七星的星象来判断时间和季节，迷途中的人也可以通过观察北斗七星的位置来找到前进的方向。

    “挺有意思的，”方林把纸笔放到一边，把龙哥留下来的那本又翻了一页，跟着上面的文字念道：

    “地球上对于女娲补天这个故事最流行的版本是当时火神共工和水神祝融失在不周山大打出手，共工落败，一气之下愤然撞倒了支撑天地的不周山，于是天塌地陷，天空被戳开了一个大窟窿，无数洪水倾泻而下，而地面也因为山柱倒塌而熔岩肆意，火山喷发。而此时有一位伟大的女神出现，拿五色石将天洞补全，用巨鳌的四肢重新撑开天地，这才度过难关。

    但其实女娲补天这个故事在实验室有另一个版本——当时实验被发现存在重大漏洞，需要重新定义地球上关于时间的概念，于是才有了女娲补天这一件事。

    在女娲存在那个年代，人类认为一年有三百六十天。但其实那是上一次大清洗前地球使用的纪年方式，当初的实验员在给人类托梦中遗忘了新的纪年方式已经更改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错误地把上一回合的纪年法则说了出来，这种错误在短时间不会有较大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误差会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实验的走向。

    比如，原本人类认知里，食物播种的时间应当在四月份，可是因为错误纪年方式，以后的每一年的四月都将比原本的四月要提前到来，人们遵循着年份里的四月去耕种，期盼如先人所言在八月会收获足以支撑下一年的食物，但是由于地球实际并未处在错误纪年中四月里生长期，过早的播种会导致作物逐年减产，长久以往，人们就会迎来大饥荒。

    实验员在后续观察中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于是在东亚的一个大部族中选了一个女孩，托梦告诉她如果再以错误的纪年方式生活下去，未来人们将迎来大灾难，而这个女孩也在梦中那片无限星海中得到了启发，通过不断观察天空与大地的联系，各种星象的变化，重新修改了时间历法，在一年中增加了五天，让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的正确纪年方式在东亚流传起来。

    在那以后，星象就被人类认为是上天传达给人类的重要讯号，他们认为在星星的变化中，人类可以找到上天的指引和未来的方向。”

    方林觉得，女娲补天这个实验室版本的故事和地球星象之间隐约有点联系，他打算这次的就往里加一点星空的概念进去玩玩，也算是一次星辰暗示法的操作预演了。

    但是资料还没搜全，方林对地球星象也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他现在还初于初步构思的阶段。

    方林在实验系统的搜索里输入了“北斗七星”这四个字，一瞬间，无数个词条出现在他面前。

    他随意点开一个，只见上面记载道，“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北斗七星会随着季节的变迁而不断变化，但是时间无论怎么改变，七星的勺头永远会指向同一颗星——紫微星。北极星的方位是不会随时间改变的，它永远指着地球北极轴，通过观察北极星的指向，迷路的人们可以确定他们要找的方向。”

    方林看完，觉得都是他已经知道的内容，于是颇感无聊地又点开一条，开头便见到一行字小字：“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方林略微睁了睁眼睛，觉得这篇文章或许会有点用。

    他往下看过去，文章内容里写着：“在北半球的中国，中国人把星相称为“星官”，天空被他们分为三桓四象二十八星宿，其中北方玄武的斗宿里就有地球人俗称的‘北斗七星’。

    在中国的星宿文化中，北斗原有九星，分别为天枢（贪狼）、天璇（巨门）、天玑（禄存）、天权（文曲）、玉衡（廉贞）、开阳（武曲）、摇光（破军）、左辅、右弼。

    而南斗则有六星，分别为：司命星君、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上生星君。

    因为中国文化中有面北称臣的典故，即君主坐北面朝南，臣子拜君则是朝北，意即北方就是君主位，掌握着群臣的生杀大权。

    所以中国人就将南北双斗与生死联系了起来。

    而因为北斗有九星，暗指人身上有九窍，人通九七则能行坐卧力，九窍不通则会死亡，所以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北斗主死的说法。

    不过，随着时间变换，左辅右弼这两颗原本被视为北斗九星中的两颗星子因为自身不断转动，已经无法被观测到，所以现代意义上的北斗只有其中七颗显星，即：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颗星。

    现代流传更为广泛的七窍概念也与北斗九星的双星隐去息息相关。

    在古代的中国，关乎人生死的孔窍最初流传的是九窍，即双瞳，双耳，两鼻孔，一口加上前阴也口以及后阴谷道。

    先秦时期，人们为了在死后保持灵魂不离躯壳，会在死后用玉器塞入九窍之中，以关锁灵魂，保持尸身不腐。

    中也有记载：生气通天论　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

    大约到了元代的时候，左辅右弼已经很难在夜空中观测得到，于是北斗七星的说法逐渐取代了北斗九星的说法，非常巧合的，也是在那个时候人们关于死亡的记述也从九窍不通转变为七窍流血。”

    方林念到这里，转到操控台调出星象界面几下操作，不过眨眼间，那七颗星星从无数星海间被抽掉而出，星光从屏幕投射到空气中。

    方林伸手去点，那七颗小星星被他依次触碰，闪烁着的光芒越发明亮。

    “星象可以转达上天的指引，北斗七星可以寻找正确的方向，七星主杀……”方林看着眼前的星象，嘴里不断喃喃着，“生、死、过去、未来……”

    方林举着下巴思索起来，感觉此刻脑中一片混乱，迷糊之中总觉得这些概念可以连起来，形成一个系统的线，可是怎么连呢？

    “过去，处于东亚的女娲因为神明托梦而修改了错误纪年方式，一年有十二个月，一月四周、一周有七天、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

    “那西方呢？西方又是怎么修改错误纪年的？还是说当初的实验员只把错误的纪年方式透露给了东方的人，西方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接收到这种错误的观念，所以不需要修改？”

    方林想到这里，立马又把那本神话传说合集翻了开来，一页页去找在地球上西方的人到底是什么定义时间概念的。

    有了。

    方林飞速看过，发现书里并没有关于西方修正历法的相关记载，只有最初如何定义时间的记载。

    “根据地球西方的古老书籍的记载，世界原本是黑暗无序的一团，只有上帝的灵魂飘荡在无尽的水面上。上帝是西方世界里人类信仰的至高神，是他的神力创造了整个世界。

    第一天，上帝说这世界要有光，于是天地便分光与暗两面，光被称为白昼，暗被称为黑夜。夜晚过去后，清晨就会来临。

    第二天，上帝说水上应有苍穹，于是这世界便有了天空。

    第三天，上帝说水该汇聚起来，旱地要露出水面，于是世界就有了陆地与海洋。

    第四天，上帝说天上要有星体，用以区分昼夜、判断时间、照亮大地，于是便有了日月星辰。第五天，上帝说要有生命，水里出现了鱼，天空飞翔了鸟。

    第六天，上帝说生命要自成规律，于是他又造出了牲畜、昆虫、野兽，并让他们各从其类。上帝看着世界里各式各类的生命，又看了看水面中的自己，感觉到了孤单，于是他照着自己的模样，又创造了男人与女人，并令他们管理这个无数生灵的世界。

    第七天，上帝看着世界，觉得世界万物都齐全了，于是便在这天选择了休息，于是第七天便成了这个世界的圣日。人们也将七天作为一个轮回，有了一周的概念。”

    方林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眼熟，于是又把之前自己看过的部分翻了出来。

    “战国时期，民间流传女神抟土造人之说，继盘古天地开辟以后，众神各施手段，创造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地上有了山川草木，甚至有了鸟兽虫鱼了。众神看着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又看了看自己，觉得族人甚少，心感寂寥，于是便让女娲施法创造同胞，女娲也不负所托，用泥水相合，照着众神的面貌捏出了无数如神模样的小泥人，后又施法点神，于是这世界便有了人。”

    方林看到这里，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几乎完全一样。”

    方林有点怔愣，眼神直直地看向书上关于这章的开篇记述，“地球第六次重新实验记录——实验初期：洪荒创世代，此时期接续上一回实验的清洗之后的洪流地况，重新考虑了实验重点观察对象与选址，将人类视为目前实验最有可能取得突破的实验数据。

    创世初期的曾被选中的实验个体对象有：【东方诸人】风伏羲（伏羲）、风里希（女娲）、博父（夸父）、姬轩辕（黄帝）、姜榆罔（炎帝）、姬尤（蚩尤）、王凤（嫘祖）、司羿（后裔）……

    【西方诸人】安拉（真主）、耶和华（耶稣）、亚当（亚当）、夏娃（夏娃）、玛丽亚/麦尔嫣（圣母玛丽亚）、路西法（撒旦）、巴尔（别西卜）……

    注：括号内为地球后世广为流传之称谓。

    此时期实验操作主要目的定为：引导各地人类引流洪水，延续后代所为。”

    ……

    方林看着书页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在地球上，不管是语焉不详的神话传说，还是宗教信仰者信奉的真经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记录了类似的事情，而如果跳脱出地球的概念，用真实的视角去看，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他们这些实验操作者做的人工干预事件。

    意思就是，当他在实验舱外审视着实验品时，他不知道的地方，实验品也在审视着他。

    当他在记录这些实验品的同时，这些实验品也在悄悄地，用他不知道的方式记录着他。

    他们想做什么呢？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想揣测观察他们走向的同时，他们也在预测我们的操作，到了那个时候，双方到底是谁在影响谁的未来呢？

    方林看向实验舱，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原本在他的眼里，这些实验室的各种实验品都是数据而已。

    但是这些地球东西方远古文献竟然如此雷同，让他意识到了一点，这些数据也是有生命的，它们会用文字去记载，会口口相传，即使地域差异巨大，形体存在差异，即使作为数据存在的人类于方林这样的实验员来说，不过是几下操作就能全族覆灭的弱小蝼蚁，但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它们也会审视，会把经历过的一切都记录起来，企图参考甚至推测天的命运。

    至少在这个实验室里，它们是真实活着的，甚至是能够反过来观察实验者的。

    方林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此刻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过来让提提问，他感觉自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万个问号。

    它们到底是什么？所谓人类真的只是一组实验室模拟出来的数据吗？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实体吗？或者说，它们对于人族而言真的只是一场求生的实验吗？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它们会从实验室里爬出来，从飘渺的数据转变成我们身边的人，和我们一模一样地活在我们的世界，甚至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代我们？

    我们又是什么？

    会不会在某种维度上，我们也只是更高文明的一场实验和游戏呢？

    我们……不是数据吗？

    方林越想越觉得恐慌，心头突突的跳，只想去找个能告诉他答案的人。

    可是找谁呢？

    对，可以找龙哥，之前上头就是让龙哥过来给他解释实验室操作的，他可以去找他，他一定知道答案的。

    方林转身就想往外走，可是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刻，他的手肘在他转身时不经意的扫到了那七颗被他从屏幕中透影在空气的一颗星星上。

    霎那间，那颗星的亮度猛然加大，光芒甚至把实验室照亮了好几度，方林转回身去，急慌慌地想要调整那颗星的属性，可是越慌越出错，手忙脚乱之下，他甚至找不到调整星体的界面，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声，操作台的界面也跳出了硕大的错误指示框。

    面对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面板，，方林感觉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不行了，得找个人过来帮我弄。”

    方林感觉离开操作台，想要开门出实验室，可是不管他在门边输入输入多少次进门密码那扇厚重的门都纹丝不动。

    糟了，方林心下大乱，这是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整间实验室都被锁上了吗？

    现在该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出去？

    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这扇门就被关上了，其实他根本出不去，只能在这间实验室里呆着吗？

    是谁锁上的？

    龙哥吗？

    他想做什么？

    突然，方林还在输入密码的手势猛地一停。

    他感觉自己身后阴风阵阵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心头无限惶恐丛生，方林僵硬地转头去看，视线一点点从实验室的门旁移，视线里，他看到了操作台，看到了数据板、看到了资料柜、直到看到实验舱时，方林感觉自己整个背脊都僵了起来。

    操作界面上，一个对话框蓦然出现在了那上面：

    “您已选择【养灵】模式，此模式下您失去自身意识，自拟身份进入实验舱中进行实验干预和改造。

    本次养灵模式预设目标为——重新点亮七星北斗，探寻求生的方向。

    本次地球世界落地点——云南省，河县，期望小学大门前。

    本次实验养灵人为——徐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