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遣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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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昏的房间里住着,日子的过去是不容易觉得的。 千离受困于脑中纷杂的思绪,加之身心皆被沈焕禁锢于此,连着几天的时光却教人整个萧条了一大圈子。 但他素来自认被缚于自作的茧中,不得救赎。 上一刻他还不能自觉,直到沈焕带人领他出了新的沈府,略带凄凉的冬日晒着的日中,稍显苍白的光芒铺了一路,他适才感到了点现实,双脚也有了踩落在实地上的感觉,再不是虚飘飘的了。 待到了火车站,他始终没能摸清自己心里的情绪,于是转换似的开了口,“这是去何处。” “去津门卫。”与他一道的除去打扮低调的沈焕,便只有随行的两个模样朴实的侍从,提着简装的行李。 “战事打过来了,情形不大好,南秦让我把你送去他地。”沈焕解释着,同时一眼看破了千离眼里蓄着的顾虑,“放心好了,津门安全。 “这两人自后会一直跟着你,直至我们回来。” 许是战事吃紧的缘故,这会儿买票处绝不拥挤,时时有几人前去买票。 难得聚集在站中的人却不少,一半是候客的,一半是来看看的,也有带照相器具的,专等来车时摄取车站拥挤的情形,好作的一页,更好笑的是竟还有说书的在此,其周围亦站了圈看热闹的人。放行李处满满地堆着箱子铺盖,各色各样,几乎碰到铅皮的屋顶。 趁沈焕带着一个侍从去买票的空当,千离终于恍惚了片刻的神情,继而将目光散向周围打发时间,最后又不免聚焦在站中一角,那个说书的身上。 “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却说经了白鹿洞一事……”干瘪如细柴的一道身形,正装模装样地拍着醒木又跳又叫。 他儿时也曾见过不少的。一个说书人,他的精力和血液,要为各样的装疯作怪,各样的恶魔和幽灵所蹂躏的。 他没有欢乐,他假装着纵声大笑;他没有悲苦;他逼迫着高声假哭;他伸出两只手来舞蹈;他假装听到了询问,并捶胸顿足。 他同时也会渴望着,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温柔的灵魂,整个地爱着他,并且不计较他的罪恶。 千离一时听得入了神,思绪也飘得长远,殊不知早先缓缓接近他的一个女记者模样的人对着他拍了好久,还是身旁侍从的呵斥声拉他回了现实。 “住手!乱拍什么!还不快快停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欸,”胆大的女记者被这么一通呵斥,反倒脸上并未添多少惧意,只放下手里的摄像机,径问了千离,“先生您好,我是的记者,只是方才瞧见先生鲜生得这般昳丽,一时间没忍住就拍了几张……” 千离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并没恼,只道,“抱歉,麻烦小姐删了罢。” “阿这……”女记者脸上显然是不舍,“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发到报上的……” “这位小姐,期望你还是删了罢,”却是沈焕买了票即时走过来,语气较千离的要强硬得多,几近是不容拒绝,“我兄长乃有家室的人,若教他妻子知道了…… “只怕是不大好罢。”他挡在千离身侧,微微笑着,只眼里不断闪烁的凛冽气息教人不住退后。 “原是这样的吗,”不及女记者弄明白他身上极危险的气场,只连连半羞着脸道歉,“对……对不起先生,我这就删……” 不知几多人心系着的来车居然到了,闷闷的一个车站就一变而为扰扰的境界。露天的站台积了不少雪,但仍挡不住急流似的人群上车下车。 千离几人只仿佛这急流里的水滴,并无回旋转侧的余地,只有顺着大家的势,脚不点地地走。 “你方才胡诌些什么。”只几分的工夫,千离仍是于刚才的场面有些梗介。 “若是不这么说,只怕明早满帝京都是哥哥的消息罢。”沈焕自始至终以副笑脸对他,眼见着这人自有些滑脚的月台踏上车险些摔倒,于是一伸手,又捞稳了他。 “哥哥竟从不照看脚下的吗。” 沈焕调侃的声色莫名于眼前模糊去了,在车里堪堪站稳的千离却是又一阵恍然。 儿时蒙胧的记忆就这么密密匝匝涌上来,脑内早先锈蚀了大半的齿轮堪堪转动,却也一阵儿雪片似的扑闪出几幅破碎的画面来。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似乎也是这般的寒。 他跟着父亲出外办事回来,沈焕正是在大院里欢闹着雪花的时候,听到二哥哥回来的消息,忙不迭就快乐地跑出来。 只见南府正门口的台阶下,大雪里除了站定的爹,还站着一条高瘦少年。待爹走进门里,少年还没有动作,沈焕却是立即口呼,“二哥哥!”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 堪堪九岁的奶孩子长久未见到自认与自己最为亲切的二哥,一时激动急切涌上眼底心上,冷不防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脸对少年却还满是欢笑。 “二哥哥!” “戬然。”记忆里的少年将自己粉团子似的弟弟一把从雪地上捞起来,柔和的声气还未被扑面的风雪吹得消散,手上却被一只又小又软的手填了去。 他被弟弟拉进院子里,使得那满院子的欢闹不一会儿便将少年冰凉空洞的心填了个温暖的满涨。 说不清的感触立时袭进千离的心,在沈焕带他寻着位置歇下的过程,他终于一点点回神。 他于是靠在自己的卧榻上,眉棱在细软的黑发间微蹙了,教人探不清底细。 车窗外再次压抑起来的天空携着暴风骤雨扑面而来前的片刻宁静,像被制成标本而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巨兽,不激烈,不造作,不响亮,但是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教人窒息的力量,就这么使时间停下了。 他忽地觉到了,这从未有过的怅然,沉甸甸的,仿佛不息的火焰,无论多悲伤也要燃烧。 直至燃尽一切,将看似无端的苦痛和自我一并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