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照片

    隔壁市的阿彭莫名其妙被人放了鸽子，特意约好的几个妹子闻言一脸沮丧，有个暗恋陆明知的富家女直接打道回府。他气找不着地方撒，便在电话里骂了陆肖整整一小时才消停。几个人一道吃了顿便饭，田渊主动揽下洗碗的活，把田小枝赶出了厨房。

    田小枝摇着蒲扇，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看星星，在乡下夜晚有些无趣，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无非就是早早就寝。

    “我刚刚听见大娘叫你名字，是田小枝对吗？“

    来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他旁边，凑得近了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

    “是嘞，叫俺小枝就好。“

    田小枝将蒲扇换了只手拿，殊不知扇出的微风将他的气息尽数拂到陆明知身上。

    “我是陆明知，另一个是我弟弟陆肖。“

    “你们不是本市人哩？“

    “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听你们口音嘛，俺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城里人哩。“

    陆明知会心一笑，正欲说些什么，被人忽地往前一扑，差点没摔了个狗啃屎。

    “聊什么呢加我一个呗！“

    陆肖用力将大哥挤开，勉强凑在两个人中间，微卷的头发俏皮地弹了弹。

    “陆肖，你今年多大啦？“

    田小枝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亲切感，或许他身上有着与田渊同样的干净气息。

    “我今年19了。“陆肖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挠了挠头。

    “噫，比俺弟大嘞，你还会开汽车好厉害。“田小枝鲜少踏出这座村庄，陆肖开车对他来说就是件新奇事儿。

    “也…也没有那么厉害嘛，等有空我可以带你出去兜风！“

    若往日有人这么夸他，陆肖只会一脸傲气并不理睬，早已习以为常。而少年口中的赞扬，宛若附上了另外一层独特的意味。

    “枝枝，回家了。“

    田渊不由分说把人拉起来，身上沾染几分冷意，双眼带有几分审视，越过田小枝瞥向另外两个人。

    “我背你。“

    “哎呀，这么近，俺只是脚崴了一下，腿又没断。“

    陆明知沉默地凝视远去的背影，他没看错的话，那个眼神在警告他们远离田小枝，就像只护食的狗，竖起全身的毛。

    “呀，这啥时候来的照片？“

    田小枝被放在堂屋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人像照。主人公身裹军装，板着一张脸面对镜头，生疏地扯出与其长相完全不符的笑容，背景是一片苍翠的茫茫草原。照片反面的字密密麻麻，书写飘逸有力。

    “致小枝：

    这段时间在草原待了两个月，跟当地人处得很好，马奶酒尝起来很是酸辣，哥哥给你带了点，你肯定会喜欢的…没有训练的日子有些难熬，我就会想你在干啥呢？过段时间该打油菜籽了吧？到时候哥哥就该退伍回来了…

    署名：阳尧

    日期：XX年5月20日“

    “尧哥要回来啦！“田小枝雀跃欢呼，两条腿轻快地荡来荡去。

    “别动，我给你洗洗脚。”田渊捉住乱动的小脚，放进温热的水中搓洗，细致到脚趾缝都不放过，手掌包裹肤如凝脂的脚掌心，粗砺的指腹滑过小巧的足踝。

    “洗过澡了还洗啥嘞，娇气！“脚心被揉得有些痒，却又挣脱不开，小嘴嘟嘟囔囔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田渊。

    “嗯，小枝就是娇气，我一点活儿也不想让小枝干。“

    “尧哥回来了，俺们请他来家里吃吃饭好不，多久没见到他了呀，怪想他的。“

    年轻人蹲在地上闷声道：“嗯，小枝高兴就好。“

    阳尧是村长的儿子，小时候也是村里的孩子王。但凡与阳尧玩耍过的人，都会屁颠屁颠在他身后喊“尧哥“，田小枝便是其中一员。阳尧带这样一帮孩子掏鸟窝、捡螃蟹、斗陀螺，凡是能找到乐趣的事儿都被试过一遍。后来一帮孩子长大了，有的搬了家，有的跟着父母上城里打工，小团伙早已散开，仅余田小枝还跟在阳尧身边。两人一同上下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村长怕自家孩子受不住心，早早送去参军，一走便是好几年，期间阳尧一直保持着与田小枝的联系。

    事实上，阳尧寄回来的每一张照片田渊都看过，旁人只消一眼便可领会那桀骜不驯的双目流露出的青涩情意，以及刻意的寄出日期，而仅有主人公田小枝始终被埋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