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暧昧

    图书馆里很静，大窗的采光也很好。金光洒下来，很像童话里小仙女翅膀上抖落下来的金粉，或许是可以给人带来好运的那种。

    林曼坐在路学对面，他上学时本就是比较聪明的类型，这会儿突然真要他动真格的安静坐下来学习，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看点什么书比较合适，挑挑拣拣老半天，弯弯绕绕的，跟路学走了好几次迎面，每回路学都要吐槽他一句，说他像是来吃自助餐的。

    最后林曼只好用手捋着书脊一路看过来，随便抽了几本名字眼熟的书便回去找路学坐下来。路学抬眼瞟了眼林曼手里的书，抬手用笔尾瞧了瞧他手里几本书的书封。林曼笑了下，用口型骂他，叫他滚去学他自己的。

    看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但这次路学有些忍不住的分心。他垂眸看书写字，对面那人的影自总是不偏不倚地投到自己本子上来，看得出神了，竟不自觉的想要用笔尖去追，追那两根俏皮翘起的毛发，落笔时才恍然醒悟，自己只是在纸上勾勒虚影，没有实体。

    对自己的愚蠢行径后知后觉，路学心虚的撕下了那页有某人影子轮廓的纸，悄悄抬眼去瞄对面的人，却发现林曼已经斜倚着自己的手掌睡着了。阳光把他的眼睫染成金黄的颜色，耳侧一缕黑发正摇摇欲坠着。平日里永远仰头看人的林曼，在这样的角度下看起来竟透出了些稚嫩，这时路学才恍然想起，林曼也不过大他三岁而已。

    看着看着，路学有些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他突然很想摸一下林曼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看起来似乎很好摸的样子。像小孩子的皮肤一样，白里透着些粉红的颜色，皮肤没有一点点瑕疵。

    指尖将将触到眼睑下那片皮肤的瞬间，像是停留在花蕊中的小蝶扑扇了下翅膀，命运捉弄般的，林曼的睫毛抖了抖。

    这下惊的路学也是一抖，连忙赶在林曼睁眼前收回了手，想要拿起笔假装无事，这会却又窘的连笔都没抓稳掉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路学只好随手朝目光所及的一个水瓶抓了过去。

    大概是打了个盹之后有些口渴，林曼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就伸手去拿自己带来的水瓶。大概是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心情，路学触到林曼指尖的瞬间后，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没有带水出门，这瓶本就是林曼的。

    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似乎打算把自己塞进书缝的路学，林曼咽下水后微微歪了歪头，发出一个类似表示疑问的单音节鼻音，“嗯？”

    “没......”路学结巴了一下，“我以为那是我的。”

    林曼沉吟了一阵，把自己刚喝过还没来得及扣盖子的水瓶推到路学面前，“我不嫌弃你。”

    “不了不了。”路学的嘴巴不受大脑控制，一路飞奔甩掉了大脑后开口，“喝完还要去卫生间。”

    “啊？”林曼愣了一下，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路学彻底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书页里。

    正午的阳光正好，连手边的书页都被晒成了金灿灿的颜色。

    他们面对面坐着看书，好像一堆逻辑颠倒的恋人，就像他们指尖复杂又畸形的关系一样。他们见面先做爱，濒死似的彼此紧密交缠，而后才想起来好好穿着家居服去相处，聊天，暧昧，牵手，纯粹的仿佛他们从未见过一丝不挂的彼此，好像高中校园内的恋爱一样。做尽了恋人指尖该做的事后，却为触到对方肌肤的分毫而感到害羞，纯情的无可救药。

    “欸，”林曼手里举着一本书，戳了戳路学，而后脸上带着点邪邪的笑容，“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是在约会？”

    “什么？”路学被林曼的话说的一愣，不小心声音过大，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女生被吵到，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路学连忙朝她抱歉的弯了弯腰，而后又转回来凑近了林曼，“你又乱说什么呢。”

    林曼有些不耐烦了似的皱了下眉，而后举起方才手里拿着的书，带着一身的暖光和书香，朝路学的方向倾了过去。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两片柔软的唇只微微接触半刻便分离开来，甚至没来得及让路学反应一下正被林曼偷袭一个吻的现实。

    “你......”路学看着林曼坐回原位，一时语塞的说不出别的话来。

    林曼看他错愕的样子笑了笑，“这样就更像了。”

    其实有时候路学挺希望自己能拥有读心术的。他每到这种时候就特别想知道林曼到底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路学不相信，他还是不能相信林曼做这些举动的时候心里没有想任何事，甚至是把自己当成弟弟去对待的情况下做出这些事的。

    姐姐起码应该对自己有一点好感的吧？

    路学在心里这么想，或者说是奢望着。

    有时候路学觉得自己对感情方面的直觉是有些差的。记忆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就开始病怏怏的了，而且也不常出门，一直只围着自己和父亲的全职太太，所有人羡慕他们家，都觉得父母感情很好，但路学感觉不到。

    他感觉母亲对父亲的不是爱，似乎可以称为怕了。

    所以路学一直觉得父母是会离婚的，结果母亲生病住院，父亲都一直在医院没日没夜的陪护，就这样直到母亲去世，两人都没有离婚，甚至路学从没见过两人因为什么事而争吵过。

    于是从很小时候起，每当朋友告诉他学校里的谁喜欢他，路学都是一脸的懵和不信。他对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敏感，似乎也对感情的直觉很差，好像也没有如何投入心思的喜欢过谁。他不想把这些归咎在父母身上，但不得不说，虽然外面人都羡慕他家，但他们家里的关系在路学看来似乎有一点淡薄，他没有从父母那里学来如何爱人。

    但他现在靠自己的直觉来判断，他笃定的相信，自己喜欢林曼。

    只是不知道，林曼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