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初夏的阳光懒懒地洒进沉闷的教室，老师在讲台上口干舌燥地讲着知识点，下面的学生昏昏欲睡，蝉鸣像是夏天独有的催眠曲，教室的角落里，趴着一个扎眼的红毛。

    终于挨到下课，同学们从座位上窜起来扯开衣领嚷嚷着喊热，学校还没有提供空调，大家都要冒烟了。

    “停一下，我说一件事……”

    老班在讲台上摆着严肃的架子，学生们拉着脸安静下来。

    “学校转来一位新同学，安排在咱们班，大家欢迎一下。”

    一听说有新同学，几个爱起哄的男生叫唤起来:“新同学！来新人！”

    后面的红毛撑着下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新转来的那男生看起来乖乖的，一副早上还要朝妈妈要牛奶喝的样子，女生们尖叫起来:“啊啊啊！他长得好好看……”

    “好帅啊，白得发光了……”

    老班让他做个自我介绍，男生有些拘谨地站在讲台上，手握着书包的带子，红毛看他这副样子头又扎进了课桌。

    “大家好，我叫夏阳，以后多多关照。”

    简单的自我介绍让几个女生听得春心荡漾，兴奋地捂着嘴，比刚才上课都有精神。

    教室已经坐满了，只有红毛旁边一个空位，夏阳拿着书包向他走去，红毛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抬头瞪了夏阳一眼，本以为他会换个地方坐，结果夏阳笑着对上他的眼睛，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你好，同桌。”

    红毛没回话，掏出课桌里的手机随便翻了几下，夏阳也不生气，笑着和身边的人打招呼。

    “夏阳，你好，我叫万岭，这个学校里的事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多了，什么事都能找我。”

    万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声说:“加个微信，我拉你进班级群。”

    夏阳有点楞，他没想到这个班里的同学这么热情，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拉进班级群了。

    下课时间，闷热的气氛瞬间因为夏阳的到来变得清爽愉快。

    群里面大家议论得热闹，几个女生加了夏阳的微信，放下手机，夏阳忍不住看了几眼他的新同桌，顶着一头耀眼的红发，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后颈上有个黑色的纹身，妥妥地不良少年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别靠近老子。”

    坐在前面的万岭回头解释道:“夏阳，这是我歧哥，林歧，歧途的歧。我歧哥可是学校里响当当的人物，人帅话少。虽然看着凶但我跟歧哥关系好，歧哥对我可温柔了。”

    林歧听着话抬头瞪了他一眼，万岭笑眯眯地说:“是吧？歧哥。”

    林歧看人的眼神很凶，跟温柔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夏阳不明白万岭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一天下来夏阳都没看见林歧从桌子上起来过，也没说过一句话，夏阳也不好意思主动搭话，一直到晚自习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喊了他一声:“歧哥，作业还交不了？”

    林歧面无表情地把空白的卷子交了上去，连名字都没写，夏阳震惊地看着林歧，林歧伸了个懒腰，看样子是睡饱了。

    从课桌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旁若无人地靠着墙，翘着凳子刷起视频来。

    几个女生频频地往夏阳和林歧这边看，夏阳笑着回应他们。

    放学后，夏阳和林歧都是走校生，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夏阳的爸爸已经到了，林歧看着闪烁的车灯，头也没回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车上的司机喊了几声林歧的名字，驱车跟了上去。

    夏阳上车之后掏出手机给万岭发消息:“问你件事，林歧这人怎么样？”

    万事通:“歧哥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特叛逆，特别酷啊。歧哥他爸是校董半个学校都是他家的。歧哥性格挺闷还不好相处，我有一次在医院看见他和别人打架，把人打个半死还亲自送人家去医院，当时真给我吓到了……”

    万岭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夏阳到家之后消息还想个不停。

    夏阳仰躺在床上看着万岭发来的消息，林歧这个人古怪，叛逆，孤傲……夏阳嘴角微微上扬，这完全符合他理想中“兄弟”的模样，他想找一个朋友，能带他疯狂一次的朋友。

    夏阳正想着，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阳阳，吃药了。”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夏阳就在校门口看见林歧了，一头扎眼的红毛夏阳隔老远就看见他了。

    教室里大家正在早读，大部分学生都昏昏欲睡，夏阳正叼着吸管喝牛奶，林歧颇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正打算补觉，突然一罐牛奶和一截白皙的手腕闯入视线，林歧感觉这手腕赶上牛奶白了。

    “你早上应该没早饭吧？”说完，夏阳把牛奶又往林歧那边推了推。

    林歧没说什么也没有把牛奶推回去，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下早读，万岭转过身来和林歧说话，看见桌子上的牛奶，惊讶地问:“歧哥，这是你的？不是吧，上次我在教室和牛奶你还嫌我娘，讽刺我半天……”

    万岭说着就把吸管扎了进去，刚想拿过来喝，林歧抬头看了他一眼:“放那！”

    万岭秒怂，把牛奶乖乖放了回去，林歧看着已经插上吸管的牛奶，犹豫了一下拿过来喝了一口，刚才老师办公室回来的夏阳看见林歧喝了他给的牛奶，有些惊讶但又特别开心。

    林歧在夏阳回来之前喝完了牛奶，把空罐藏在了桌肚里。

    夏阳回来故意问了一句:“牛奶呢？”

    万岭脱口而出:“歧哥……”

    “扔了！”

    万岭疑惑地看向林歧脑袋灵机一动:“不知道是哪个女生送的，歧哥不喜欢这么娘们兮兮的东西，让他给扔了。”

    万岭以为他帮林歧维持住了校霸的面子，没想到拍马屁拍空了。

    夏阳看着林歧笑而不语。

    后来几天夏阳早上总是会多带一瓶牛奶，早读的时候放在林歧的桌子上，林歧每次经过一番挣扎，会趁夏阳不在的时候偷偷喝掉，夏阳每次都会偷看到林歧的小动作。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种看似毫无交集其实又暗暗相互关注的关系。

    周末学校放假，晚上夏阳和爸爸一起在公园遛弯，夏阳走累了，靠在栏杆上喝水，夏父嫌弃夏阳走得慢，就先走了，夏阳慢慢悠悠地在路边晃悠。

    夏阳不喜欢人声嘈杂的地方，专往偏静的地方走，突然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撞击声，夏阳前面跑过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夏阳本来想赶紧转身走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正当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林歧！你给我回来……”

    夏阳想到不会是林歧被人打了吧，赶紧跑进巷子里，结果看见那头扎眼的红毛此时正悠哉地靠在墙上，刚才那群黑衣人站在巷子的另一端，没人敢上前。林歧叼着根烟，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在林歧脸上投上一束光。

    双方僵持着，林歧偏头看了夏阳一眼，学校里的林歧一声蓝白校服，染着一头惹眼的红发，带着黑色的耳钉，毫不避讳地露出自己的纹身，再怎么狂，也顶多是个桀骜不驯的叛逆少年，但现在这个失去少年青春气息的男生，身上透出浓浓地冷漠和疏离，真正的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林歧啊，跟我们回去吧，你已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你爸很伤心……”黑衣里领头的人说。

    林歧把烟头按在墙上，手指捏着烟狠狠地转了几圈:“李叔，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回去的。”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回去看看你爸吧，他很想你。”

    “想我？李叔你可别恶心我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先生说了，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李叔，你们要真敢，下辈子也别等我回去了。”

    双方僵持不下，林歧抬头腕看了看表，他现在跑也跑不了，被堵到死胡同了……

    终于对方先妥协了，“林歧，你爸再给你一星期时间，下周六他必须见到你。”李叔说完话就带着一行人走了。

    林歧也向外面走去，走到夏阳身边:“热闹看够了吗？”

    “你没地去了吧？”

    林歧以为夏阳要嘲讽他，回道:“用不着你担心。”

    “要不去我家吧。”

    林歧震惊地看向夏阳，以为他被吓糊涂了:“吓傻了？”

    “我说真的，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吧……”

    “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