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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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甫一进幻境,便被直面而来的大耳刮子扇得眼冒金星,耳边是一个妇人淬了毒的声音—— “小贱人!让你勾引他!我今天打不死你!” 脑子嗡嗡作响,洛景有些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就见着那妇人的手成爪状朝他挥来。 什么愁什么怨? 他下意识抬手一挡,脸到是保住了,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那妇人见他挡了一下,愈发来劲,不晓得从哪里拿来一条鞭子,甩得啪啪作响。 洛景此时浑身无力,躲都不晓得往哪躲,那条鞭子上还有倒刺,一鞭子抽在身上生疼。 好狠的妇人! 他尽量将自己蜷起来,躲着那毒妇的鞭打。 活了二三十年,从人间至地府,洛少爷头回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会要被这毒妇抽死吧?洛景心想。 那毒妇又忘他身上鞭伤最密集处猜了一脚,洛景浑浑沌沌的脑子得了一瞬间的清明—— 疼死爷了!!!!!! 正当洛景痛不欲生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毒妇终于停了下来,洛景却脱力晕了过去,彻底晕过去前听到进来那人说:“少爷回来了……” —— 洛景醒过来时,是被泼醒的——一桶凉水从头灌到脚,寒风天里冷得彻骨。 “睡什么睡?!小贱蹄子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快点出来!” 那人揪着他的头发就往外拽,丝毫不把他当人。 他被扯得头皮直痛,偏偏身体依旧乏力,丝毫反抗不得。 那人把他拉到了一个锦衣公子面前,介绍货物一般向那个公子展示他这具身体的妙用。 他趁人不注意摸了摸原先被那毒妇弄伤的手臂,皮肤光滑,一点不见被弄伤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来就被那毒妇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如今身上的伤莫名其妙没了,还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听话头,那个身穿锦衣的人是来挑玩/物的。 洛景磨了磨牙,他爷爷个腿儿的,还是个床/上的玩/物。 且不论他进了一个怎样的幻境,又是怎样的身份,如今这般困境,他须得先脱身再说。 “公子你看这个,这个怎么样?”人贩子将他推过去,信誓旦旦,“这丫头绝对是这批人里最好的一个,您来了那么多回,小的哪次骗过您了?您说是吧?” 锦衣公子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扇子贴着他的脸颊划下,传来丝丝的恶寒。 洛景强忍着恶心被这么个衣冠禽兽细细地打量。 那禽兽眼里晦暗不明,似乎在思索着怎样品尝这道美食。 这态度显然是很满意的。 人贩子也注意到这一点,赶忙上前道:“公子,价格嘛,好商量……” 那禽兽身后跟着个仆从直接拿出一袋满满当当的银子抛给人贩子,人贩子眼睛都冒光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禽兽亲亲切切地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有女人、有孩子,都被关在了一个个的木笼里,有孩子哭闹不已,从那些拼了命向伸手自己揽客的女人身后透出来。 这个买卖人的地方根本不把人当人,甚至这里的人,猪狗都不如。 洛景曾见过这般的景象,十年前正值战乱之时。 “别看,别听。”身旁的人对他说。 “奴便是这里出来的,不怕。” 声音很是细弱,不是他说的,应当是这身体的主人。 这女子,到底是怎么从毒妇手里逃出来后,又落到人贩子手里的? 那锦衣禽兽带他去了一处很是隐蔽的院落,四周是有人家的,人却稀少。 锦衣禽兽对他道:“你先进去。” 洛景轻轻地应了声,依言进了院落。 这禽兽有话要避着他说,不过他即便离他再远,他想听还是听得到的。 那仆从道:“少爷,您将人安置在这,离府也太远了吧?来一趟可不容易。” 那禽兽冷哼一声:“若不是上次带回家那个被那婆娘发现了,直接给抽死了,还扬言要告到爹那里去,本少爷至于嘛?” “你给我看着点这个,好容易找了个眉眼相似的,再给那婆娘发现了,少爷我拿你是问。” 那仆从讪讪道:“今日少爷怕是留这不得了,老爷传了话,说府中有大事,要少爷赶紧回家。” 禽兽有些暴躁:“行行行,等我跟人道个别,你替我安置好她,还有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没一会儿,禽兽就走了进来,和善地与他说:“美人,照顾好自己,少爷今晚不能陪你了,下次再来。” 洛景感觉到自己羞涩地点了点头,要看那个禽兽又不敢看,端的一个欲拒还迎。 刚被买回来便能做出一副情深不许的样子,女子不是一般人,禽兽也不是一般的禽兽。 洛景隐隐感觉此二人对对方都是抱着目的的。前者目的不明,后者纯粹是图色。可他如今一副邋遢样,也未梳洗打扮,哪里来的色字可言? 等禽兽走后,洛景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一面铜镜,他望着镜子上那个女子,虽然说脏兮兮的,但是那双眼睛无比的勾人,单是被她这么看着就足以心动。 洛景了然,美人就是美人,无论怎样都别有一番风情。 不过……他摸了摸额间的那一颗美人痣,心道,这位女子懂媚术。 镜子里的女子对他展颜一笑:“无常大人,这个见面礼,你可还喜欢?” 坐在铜镜前的洛景眼中生冷:“你就不怕我不顾地府严令,将你这幻境拆了?到时候,你可就魂飞魄散了。” 女子娇俏道:“妾身怕呀,所以妾身拉了个生人作陪,届时魂飞魄散,也不孤单。可大人到时候,就得孤孤单单的被压到忘川河底受罚了。” “那可是真真的生不如死呢,大人不怕么?” 幻境因气而动,以生人生气为阵心,支撑着整个幻境,生气一旦被耗光了,那生人大概就离死不远了。 生人阳寿未尽,又因鬼而死,上头追责下来,头一个问责的就是他洛景,正如这女鬼所说,他将鬼弄得魂飞魄散后,他自己也得入忘川河镇压恶鬼,日日受尽万千恶鬼折磨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那女鬼见洛景面露凶狠却不作言语,便知这无常被自己暂时钳制住了。 她道:“大人不若帮妾身一个忙,达成所愿后,妾身自会放了那生人。” “你若是骗我呢?”洛景道。 女鬼朝着铜镜伸出中间三指并拢,贴住镜面:“与妾身结契,若违契,便遭天谴,你我皆是如此。” 能救人,此法可行。 洛景也伸出三根手指贴合。 二人契成,中指指尖便多了两粒血红色的小痣。 女鬼道:“左边那粒痣是指大人,大人若是成了,痣就会变黑,到时候妾身自会赴约。” 洛景颔首:“你所愿是何事?” 女鬼一笑:“所愿有三,第一愿,替妾身报仇……” 她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洛景:“……”好歹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啊?! —— 那晚火堆烧得正旺,杨凌脑子里都是那个白衣人。 他总觉得那个白衣人很眼熟,想着想着就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般沉思间就着了道,被一个女鬼惑住了心神。 这女鬼还是他白日里亲手埋的那个。 那个女鬼极尽妖娆,眉眼间皆是撩人意,可谓人间尤物,是个男人就会心动。 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他是个断袖。 打小就是。 天生就是。 即便那女子再是倾国倾城,只要对他动手了,他也是下得了狠手的。 更何况,那是个女鬼,还是个对他有企图的女鬼。 那就更不必手下留情了。 好在他游历天下多年,结识了不少的奇人,那些奇人送了他不少的符箓,刚好制住这女鬼。 他趁那女鬼不注意时掏出符,一把拍在女鬼额上,那女鬼便被符封在了原地。 他道:“我好心葬你,你怎的要害我?” 被封住的女鬼柔柔道:“妾身不过是瞧公子生得俊俏,想与公子度一夜春宵罢了,何来害公子一说?” 杨凌嘁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她,不屑道:“人鬼相合都是人的精气被吸走,多得痨病,死得又早又难看,你想与我度春宵不就是在害我?” 他顿了顿:“瞧我生得俊俏?大爷三十有九,大半月没沐浴更衣了,你从哪里瞧出来俊俏二字的?怕不是得了眼疾。” 女鬼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继续道:“啧,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真有眼翳。若不是埋你,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比我还大上十多岁,使得什么妖法?” 女鬼听了想直接弄死这人。 不过她动不了,更动不了眼前这人。 女鬼透过符箓死死地盯着杨凌,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刚刚这小子一闪而过的神念中有一个少年郎笑得恣意张扬。 这死小子原来是个死断袖啊,难怪不受她诱惑。 她动了动嘴,学着那少年郎道:“杨长松,你当真没用!” 声音清朗,带着一股嫌弃的劲儿,全然不是她本身那个柔弱的声音。 那边还在嫌弃女鬼的杨凌愣住了,他似乎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她又学了那少年郎的随意劲,懒懒道:“杨长松,你真没用!” 杨凌缓缓地转过来看她,定定道:“你,再说一遍?” 她却没再重复了,换回了她本来的声线:“公子把符拿开,妾身还可以变成他的样子呢。” 杨凌:“……哦,好。” 杨凌缓缓地靠近女鬼,然后又拍了一张符到女鬼嘴上:“那就别变了,你不是他。” 说着,他靠在了离火堆最近的一棵树上,冷冷道:“别再变成他,再变大爷可不会怜香惜玉,大爷会直接弄死你。” 嘴被封住的女鬼就只有眼睛能动了,她拼命地朝杨凌眨巴眼睛,杨凌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闭目睡了。 女鬼见此气得直瞪眼。 到了深夜,符箓效力渐渐消退了,女鬼动了动,试着去揭符,几经周折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才总算把头上的符扯了下来。 她悄悄地靠近杨凌,这回她没打算用硬的。 女鬼画阵引魂,刚把杨凌塞进阵中,与阵眼相连,她便感知到了阴差的气息。 来了。 她又快速地画了个小阵,以便制住无常。 幻境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