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终局
第六十三章 终局 铺天盖地的兵将驾云而至,不惜以身饲兽,将其引至外围。 无妄海中心,仙、妖、魔、人、鬼五界至强者各自占据一点,其后更有近百位各界大能护阵。待得天色骤变之时,众人一齐凝神施法,各色灵光自其身周陡然散出,几息之间,光芒大盛,直窜天际。 随着数百道灵力抵达头顶那大片翻涌的墨色云海,一声声玄妙的撞钟之声向四周悠悠荡开,如擂鼓般重击于在场每个人的脑海深处,胸中一阵血气翻滚。 一座大阵瞬间落成,气势惊人。气息古老的阵法内满是晦涩深奥的繁复纹路,形如盾牌,浮于半空缓缓旋转,其上几乎可见古战场数万将士拼死厮杀的残破影像。 磅礴仙力聚涌而来,惹人心悸的巨大威压在此间肆虐,异兽似有所觉般悉数调转方向往内部冲撞,漆云冷目执枪而立,一招便挑飞了那灵巧嗜杀的炙雕。 炙雕发出一声尖锐哀鸣,正式拉开了此战帷幕。 各族兵将守在边界与发狂的异兽以命拼杀,仙将银白铠甲被污血染成墨黑,魔将玄黑色铠甲上也布满凹痕,妖族人士化作兽形在其中穿梭。在躯体庞大无视术法的异兽面前,一时不慎便会被其踏在足下,碾成肉泥。 横尸遍野,一片血肉模糊,真如人间炼狱一般。 近战交锋时飞溅的鲜血将天幕映得血红,异兽不住发出凄厉嘶鸣与怒吼,天地为之震颤。终年不化的厚实冰面被热血浇灌得几乎有了融化的迹象,碎雪飞扬,无人退避。 透明结界内,桃花仙透过猎猎罡风望向结界中心的两人,心神一动,暗自加了一层结界以免被其他人察觉其中异状。他隐下眸中暗色,便饶过此人一命。 阎王此行不易,花费百年功夫分出数成法力镇守冥府巨门,方才放心离开鬼界。如今应付得颇为吃力,却依旧不改八卦本性,左顾右盼。 先是瞅了瞅右手边闭目施法的禅修,面容青涩然气质十分老成,嘴唇张阖轻诵经文,面前的禅杖金光大作不住转动,神情沉静,心道小小年纪实在无趣。 又转头望了望左手边做了某些小动作的新任妖主,以及对面洞悉一切眼神冰冷的应龙和专注于望着中心而对自己视线毫无所觉的魔君,摇了摇头暗叹年轻一辈实在是...嘴角却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外界情状我一概不知,挥出一剑方才见识到焚衍的真正实力。无形剑气如入无人之境,裹挟着腾腾杀气,破开罡风与冰雪,大批异兽连反应都来不及便瞬间湮灭成虚无。 刚尝过杀戮滋味的焚衍不甘于此,颤颤巍巍地意图飞出结界。 我强行握住剑柄,阻止他离去,“前辈,我实在无力支撑下一次挥剑。”焚衍剑威力极大,若当真任他肆意杀戮,是否能收回来便不得而知了。 焚衍望着战作一团的妖界魔界之人,分外狂躁,若他入场,必一剑将其尽数抹杀! “救此人?” “是。” 那男人体内的异兽不凡,焚衍战意滔天,便暂且放过结界外的妖魔。至于结界内,各界之主应天道而行,他便全当没看见。魔君灵力呈黑金之色,比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冥府阎王也不遑多让。没想到万年后的今日也有如此强悍的魔族。焚衍压在心头与之一战的痒意。 刚唤醒一尧,他便双眸猩红地扑过来,半途中被紧紧缠绕住身体的的玄金锁链限制住动作,粗如手臂的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却硬生生坚持住了。狂暴气息收敛,浑身气势一变,“一尧”神色阴冷,傲然道:“届时我族必将占据此间界域,尔等倒不如速速逃离,另寻一处无人灵界!” 话音一转,“呵,若是肯向我族俯首称臣,或可绕你们一命。” “穷途末路!” 适时天地本源自天际降下,四周充斥着璀璨白光,我只知面前是桎梏了一尧近千载的异兽,一狠心,执剑没入他的胸膛。 一尧闷哼一声,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周身黑雾环绕,双眼明明灭灭,一时冷声嘲讽,一时又强自忍耐痛苦,握住剑身,勉力扯唇笑道:“说好要唤醒我的。” 若当真面对清醒的一尧,多少也会有些不忍吧。而且我私心里也并不想让他看到我刺伤他的样子。我摸了摸他的脸,被他奇怪的关注点引得松下心中紧绷的弦,“且忍忍吧。” 恰在此时,只见一尧被洞穿的胸口不停冒出鲜红血液。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失力地跪倒下去,我握着剑柄跟着他一同跪下,急声道:“焚衍!” “这人与异兽几乎融为一体,在我灭除这只异兽之前,他便先被耗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一尧,做不得反应,“怎么会这样?” 指尖濡湿冰凉,是鲜红的血。我如梦初醒般避开那道血痕,呼吸急促,额头冷汗涔涔,双手颤抖地为一尧注入灵力,维持生机。 清芜本在一角站立,雄浑仙力源源不绝渡去支撑阵法,见状离开阵眼,大步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腕。 我并不理睬,眉眼间浮现一抹厉色,调动起所有仙力尽数推入一尧体内,问道:“如何了?” 焚衍少了往日调笑,肃声道:“莫吵。” 清芜分出几缕灵力注入我的体内,与此同时也有两道截然不同的灵力隔空将我罩在其中,关键时刻不能分心,我也没能分神细细觉察,只毫不收敛地过渡灵力。体内传来仙力运转过快的疼痛,胸口气血翻涌,我蹙眉压下喉间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 清芜干脆利落地收回仙力,顺带打断我施法的动作,声音冰冷,“放手。” “不!” 清芜生来淡漠,此时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忿怒,目光如刀锋般凌厉,横目一扫,夹杂着漫天冰雪般兜头罩过来,沉声道:“你想保住他的命,而我只想保住你!” 铺天盖地的哀恸袭上心头,千年前我一时情急会倾注毕生仙力助应龙化形,千年后我如何能够眼见一尧被异兽灭杀而无动于衷。我双眼通红充血,用力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我挥手将他推回阵眼,闭目感受着头顶上方那抹耀眼白光,沉下心,再度将灵力注入一尧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两道灵力亦有颓势,焚衍道:“就是现在!” 我用体内最后一道灵力牢牢护住一尧的心脉,右手猛然施力拔出焚衍剑,温热血液溅至颊侧。我慌张地揽住一尧倒下的身躯,探了探鼻息方才放下心来,将他放在了地上,掏出几颗保命丹药喂进他口中。 轰然炸开一声震颤神魂的巨响。我站起身,摇摇欲坠,抬头望着微微闭合却再不合拢半分的天洞。 天洞处云雾密集,暗灰与墨紫交错,透着不详。 我心头一阵发寒,若是此次无法成功封闭异界入口,若要再聚起五界之人等一个极曜之日,要何年何月? 我低头看了看一尧,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远处是不曾断绝的拼杀声,我定下心神。绝对不能错过今日这次机会,各界都拖不起了。 晃神间,焚衍剑脱手而出,我心中一跳,难不成这古剑竟这般没眼色,紧要关头要扰乱阵法不成。勉力纵身一跃,我握住焚衍,心中已有了另一个答案,“你想自毁?” 焚衍淡声道:“那头有东西在妨碍天地本源合上天洞。” 随后嗤笑一声:“在本座面前玩这种伎俩,找死。” 他应是想投身其中,助本源封锁异界。守护此界的责任和与之一较高下的战意各占一半。皆出自己心,倒也颇为潇洒。偏偏说的好像他依旧是那个叱咤此界的弑杀魔君。这人何其心狠,已自行陨落过一回,保不准又要来一次。这般如天灵地宝般独自凝练而成的诛魔剑万载难逢,我不愿看他送死,温声请教道:“那要如何?” 焚衍似乎也散了自毁其中的念头,朗笑几声,开口道:“这位仙君,你可还有力气同本座一齐斩了这群不知好歹的妖邪!” 我胸中顿时豪情万丈,荡开一抹笑,苍白面容浮现几分无畏与潇洒,“好!便要他们知道,此界可不是他们能随意觊觎的地方。” 话音刚落,时间仿佛被定格一般,本源以及百名大能凝聚而成的浓郁灵力顿时汇于一身,黑发无风自动,红衣飒飒作响,我身形一僵,咬牙忍住剧痛,手中焚衍剑红光大盛,血气暴涨! 脚下轻点,跃向天际却久久不停,在临近暴动浓云几乎被其吞没时,将焚衍在空中缓缓划了半圈,灵力尽数汇集到一人一剑身侧,天地本源凝聚至剑身,而后狠狠朝着天洞斩下。 这一剑带着劈山断海的气势奔涌而至,劈开遮天蔽日的云雾,斩向天洞。本源之力趁势而上,如巨剑般刺破云霄,其内滚滚而至的诡谲墨色溃散无踪。 没了异界阻力,只消一刹,天洞便成功封闭。 两界通道断绝那刻,云端炸开一轮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目白光,天边红日升起,璀璨如熊熊大火焚烧天际。 一日一夜的拼杀,终于落幕。 我浑身脱力,自高空坠下,眼前晃过了许多场景。有天池边一尧怒气冲冲斩断红线厉声质问,也有清芜在同一个地方摸着我的小腹狠声威胁,墨虚俯在耳边那句未曾听准的话是“可愿随我离开”,阿荧那种狠辣性子还需好好管教。 不知被谁接在怀中,徐徐降落。此时方才泛起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我蹙眉呛咳出几大口鲜血。彻底昏过去之前,晨光暖融融照在身上,早就辨不清铠甲颜色,伤痕累累的兵将彼此紧紧相拥,或是痴痴望着天际,身子笔直地倒下去大睡不起。 此间重归于宁静,再无他族进犯的危机与不安。经此一役,在各界新一任尊主的带领下,相信万年内皆不会再有纷争。 这最为险峻残酷的纪元,过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