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是光吗
冷啊—— 好冷—— 严离背靠着冷冻室冷藏冰块儿房间的门，双腿蜷缩，将头埋在腿上，忍受着黑暗与寒冷。 他没有大叫、崩溃、绝望，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或者说……是麻木。 “妈妈……”我快要窒息了……再救救我吧？ …… “去死啊！你去死！要你有什么用？你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认你！你怎么还不去死？没用的东西！小杂种！狗东西！”女人将小男孩儿丢在盛满水的浴缸中，将他的头狠狠压下又拉出，如此反复了数十次。 “妈妈……”西西要窒息了……妈妈…… 女人听到自己儿子稚嫩的嗓音愣了一下，神色挣扎，渐渐冷静，快速的将浴缸中的儿子抱了出来，跪在地上拥着他，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在男孩儿的衣服上，可早被冷水浸湿的衣服包裹着身体，让严离感觉不到变化。 “对不起，西西……对不起……妈妈控制不住自己了，对不起……是妈妈没用……没办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对不起……请原谅妈妈，西西……”女人亲吻着自己儿子的发顶，无法原谅伤害儿子的自己。 自那以后，女人便会时不时的犯病，将自己的儿子推入火坑，然后卑微的祈求原谅…… 她的记忆力也在减退，看着越长越开，与那个男人越来越相似的儿子，一个恍惚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那个男人，又哭又闹的，一定要儿子陪她在家，哪里也不许去，她怕了，怕那个男人又抛弃她回到自己的家庭…… 严离也因此休学了很久。 女人越来越消瘦了，睡眠也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名叫严致政的男人。 某一天，女人在疯魔中清醒，看着被自己折磨的不像话的儿子，拉着他的手笑得温柔，如同小时候一样—— 她说：“西西……今晚让妈妈抱着你睡，好吗？妈妈还想给你讲讲，我和你爸爸的故事。” “好……” “那时候妈妈还是个学生，和你爸爸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的大礼堂里，那时候啊，妈妈可是全学校alpha的女神呢……”女人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回忆以前的时光时，脸上带着一丝幸福与怀念。 “当时妈妈代表新一级的新生发言，一眼便看到了台下一身正装的你爸爸，当时我就在想，成熟的男人可真优秀，我以后要找另一半，一定也要找这样的人。” “我的发言完了，正要去后台换掉向学校租借的制服，便看见你爸爸在后台通道那里站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后来他拦住了我，给了我一个通讯号，说他觉得我优秀，想要给我更多的帮助，培养我！以后为他工作。”女人说到这儿，很激动，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经过很久的相处，我对他的爱慕也越来越深，你的爸爸发现了，说要不要在一起试试？那一刻，我就觉得……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可是没多久他就告诉我……说他结婚了……想让我当他的地下恋人……我知道我该停止和他的联系的……可是我没有……这是我犯得第一个错误。” 滚烫的泪水砸在躺在女人腿上的严离的脸上，严离抬手握住抚摸到他脸上的手，没有说话。 女人哽咽着继续说着，“后来，我怀了你，你爸爸知道了，要我打掉，我知道如果我不打掉的话，我们就结束了……可是打掉的话，我根本就没有能和他结婚的希望，我当时在想，有了孩子，他肯定会不舍得自己的血脉被外人骂作私生子，他肯定会离婚和我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的，于是我瞒着他拥有了你，我想过他被欺骗后的勃然大怒，想过他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短暂的离开我，我也知道omega怀孕后前三个月必须要有标记者抚慰，所以我就缠着你爸爸，让他一直陪了我三个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女人也怀孕了……而且比我还早，所以我猜，那时候你爸爸让我打掉你就是这个原因。” “于是我离开了，独自生下了你……将你扶养长大……这也是我犯得第二个错误。长时间的分别，让妈妈的思念愈演愈烈……于是我匆匆的带着年仅五岁的你去找他了，希望他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给我一个机会……你也是知道的……他说你是野孩子，说是我和……”女人越哭越凶，虽然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可是严离是知道的……因为那是他亲耳听到的，也是它让母亲变成恶魔的根本原因。 ……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我的新通讯号的，但是你应该明白……从你不告而别的那天起，我们之间就结束了。”男人淡定的喝着咖啡，看着曾与自己恩爱的女人，一脸冷漠。 “不是的阿政，我离开是因为我知道那个人也怀孕了！我……我不想打扰你们才……” “那为什么现在来打扰我？你要知道，我现在很幸福，并不想改变。也不想有意外发生。” “我很想你……所以……你看看！这是你的儿子，是个可爱的omega。” “谁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种呢？你离开了这么久，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和别人一起生的然后扣在我的头上呢？” “你可以推算啊……他今年五岁了……” “呵……我没时间，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一个是优秀的alpha，一个是可爱的omega，至于这个野孩子，我是不会去管的，他不是我太太的孩子，我也不会承认。你好自为之。”男人离开了，没有丝毫犹豫。 那一瞬间，这个女人所有妄想汇成的梦，都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她旁若无人的崩溃大哭，吸引了诸多目光，她疯了，拽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哭一边说：“你爸爸在家里等着我们呢，我们得走了！得走了……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回家以后要乖点儿知道吗？不然……你爸爸就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 …… 女人安静了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的儿子，轻声询问着：“妈妈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就唱……妈妈一直给你唱的那首童谣，可以吗？” “嗯……” 温柔舒缓的调调缓和着严离的神经，将他带入梦乡，女人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将他的头轻轻抬起放到柔软的枕头上，自己起身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她去桌边拿起水果刀，将自己葬在了水中。 次日，严离苏醒，没有看到母亲，鞋都来不及穿便在家里四处寻找了起来，最终听到浴室的水声才稳下心神。 “妈妈……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也许是没听到吧？他想。 于是他又更大声的喊了一遍，几遍……还是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推开了门，却见自己的母亲躺在浴缸里，开着蓬头和阀门，一动不动，任由着水流冲刷她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却还是走到浴缸前，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那一刻，他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只是15岁的少年，他看到亲人离去他会害怕，会迷茫，他多想这只是个玩笑，他多想再次拥抱他的母亲，却没有多余的力气。 哭久了，他哽咽着想起要找人寻求帮助，于是跌跌撞撞的去敲邻居家的门。 邻居是个23岁的男beta，曾在他母亲犯病时庇护过他几次，就被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有难以解决的事，就会来找他。 门开了，严离猛地抱住他大哭，觉得自己又有了依靠，邻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他母亲又犯病殴打他了，于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哄着他。 “西宝乖啊，哥哥在呢。乖乖西宝，不怕哦。” “哥哥……母亲她……” “嗯，母亲又打西宝了吗？” “不是的……母亲……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邻居将严离拉出怀抱，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严离咬咬唇，拉着他，边走边说道：“你……你跟我来。” 在亲眼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后，邻居叫了巡查官，处理了这件事，而严离也被暂时交给他照顾，等一切都结束了，就去系统匹配检验他还有没有一些别的家人能来接管他的抚养权的。 那名男beta在巡查官离开后，将严离打横抱起带回了自己的房子，然后将他放在床上，一边为他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一边温柔的说道：“对不起啊，西宝，我来晚了。” 过了几天，严致政收到了法治官的强制消息，一瞬间，属于他的丑闻传遍了整个贵族圈，他好男人的形象崩塌了。 是的，这个男人将自己的地下情人瞒得很好，就连他的妻子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情，然后与他大吵了一架，甚至回到了娘家，严致政用尽一切办法才将自己的夫人哄回了家中。 他也是真的不想认回这个孩子，找着借口一拖再拖，直到法治官的强制消息再次传来，他才动身去接属于那个女人的儿子。 严离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一直记得他，他觉得以前父亲不承认他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是他的孩子，现在有了法治官的证明，他的父亲一定会将他接回家中并爱护他的，而他在失去母亲以后，还能有个血脉相连的人，这便是希望，所以他一定要乖乖的，不然就会像他母亲经常说的那样，不要他了。 于是严离乖乖的在邻居家待了好几天，直到再次看到那个男人，暗自欣喜了很久，以为他以后可以幸福的。 可现实呢？ …… 严离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他听到了冷冻室门开的声音，一个带着莲花信息素的人来到他的身旁蹲下，温柔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是光吗？是那个人吗？他……还会走吗？ 记忆中那人的话与带有莲花信息素的人的话重叠，让严离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