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逃难双性
这条山路平常根本遇不见人，但隋青的确听到了呼救声，声音微弱。 路是盘蜒曲折的，隋青借着草木的遮挡，看见靠山处站着两个探头探脑的人，背对着他，像是在望风。 隋青下了驴车，随手拿起车板上放着的木棍，悄声靠近，才发现其中一人还抓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他托住被他敲晕往下倒的人，慢慢放下，继续解决了剩下一个。 发觉自己被松开的小孩看到救他的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哭着求他救救他的爹爹，哭得满脸泪水。 隋青也没耽搁，跟着过去，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本以为无法逃脱的于淮眼神绝望，他本身就没多少力气，现在被人严严实实地压着，连反抗推拒都显得力不从心。这里经过的人本来就少，他喊了几声救命，就被扇了几个耳光，嘴巴还被堵上，彻底熄灭了他求救的希望。 他不想遂了这畜生的愿，可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中，若是他不从，惹恼了他们伤害他儿子怎么办？ 身上这个畜生掐着他的脖子，有些缺氧的大脑恍惚听见儿子的哭声，他艰难转过脸，看见了来人，顿时露出希冀的目光。 隋青利落地一棍子敲下去。感觉到身上人松开了对他的桎梏，于淮大力喘息着，不停咳嗽。 看他也没什么力气的样子，隋青把晕死过去压在他身上的人拎起来，扔在一边，声音温和：“没事了。” 父子俩劫后余生，抱头痛哭。 隋青也没打扰他们，把倒在地上的三人用麻绳绑在树上。他靠在树上，等那两人心情平缓下来。 小孩哭得很惨，但也能看出点五官清秀的底子。而那个被救下的大人，还没走近就能看到一身白的晃眼的皮，像是能发光一样透白，身体却十分瘦弱，都能看到两排肋骨，脸上也没什么肉。 无可辩驳的是，这父子俩长得都足够漂亮，特别是男人，细细柳眉，眼型狭长眼尾上挑，本该是惑人的长相却因为怯弱的眼神显出几分怜弱，唇色浅淡，整体看上去就如同清和的春江山水，又透着几分仙气。 只是浑身笼罩着的愁苦气质，遮掩住了姣好的面容，明珠蒙尘。 于淮心知已经很麻烦恩人了，不能再耽搁他的时间。他唯一一件衣服被撕扯坏了，根本遮掩不了躯体，只能用手挡着，略微含胸，牵着小孩向隋青道谢。 隋青本就是随手帮忙，当然也不需要他们俩千恩万谢，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问他：“我要回双桥村，你们要去哪里？” 见人沉默，踯躅不言，隋青也知道他是白问了。 这条路平时也没多少人，去最近的村庄也要花上一两个小时，两人这副凄惨的模样，说不准会再遇上什么狂徒。 “那你俩先跟我回村里住着吧。”隋青把他的驴车牵过来，把小孩抱上去，于淮没什么力气，还是隋青托了一把才上去。而因为他要扶着车板，胸前那些淫秽的痕迹也全都被看到了。 于淮狼狈地将衣服裹紧，虽然隋青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他也还是觉得很难为情，他会怎么想自己？是不是会觉得他的身体很脏？即使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很难以启齿，他还是给恩人想要留下好一点的印象。 隋青扔给他一件外衫，没说什么。 于淮接过衣服，刚从他的身上的脱下来，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穿上，再次道谢。 隋青从后面的篓子里拿出油纸包着的肉包，还有一点余温，他的饭量大，原本是留着路上吃的。不过看他们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小孩肚子饿的直咽口水，还是给他们垫垫肚子。 小孩的目光都粘在包子上了，也没有接过，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等于淮发话。于淮犹豫不决，他们确实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但闻到肉包子诱人的香味，不太好意思接。 “拿着吃吧，孩子饿太久不好。”隋青塞到小孩手里，转身开始驾车。 于淮这才不好意思地点头，小孩露出大大的笑容，还举着包子想让爹爹先吃。于淮捏了一点放进嘴里，就哄着儿子吃。小孩好久没尝过肉味，吃的狼吞虎咽。 隋青又说了点话，不动声色地拉进了两人关系，他愿意和人亲近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往不利。于淮又对他有着天然的好感滤镜，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对他信赖万分。 太容易被骗了，明明都几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小孩是看不懂复杂情绪的，他只知道隋青救了他们，还给他们吃东西，在他心里就已经是个好人了。 隋青也养过不少孩子，对付小孩子也很有一套，给人讲了几个故事，就获得了小孩子的崇拜，一口一个叔叔叫的亲热。 儿子的笑声很大程度上舒缓了于淮的情绪，他也主动多说了一些话。 隋青又给他讲了些自家和村子里的情况，又道：“到时候对外就说你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可以吗？” 于淮自然清楚这是他的好意，否则他这个外姓人，在沾亲带故的村落里也难以融入。 村里人并没有怀疑，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多养两口人，又不是粮食多，烧的慌。 出于感激，于淮包揽了隋青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半点都不需要隋青沾手。 在隋青看来，当然是很值的，毕竟只是多添两双筷子的事，他们父子俩加起来也没有他自己吃得多。 但于淮觉得自己就是在白吃白住，内心一直煎熬着，他担心被嫌弃，更怕被赶出去。 从家乡大灾，他带着幼子北上逃难，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被隋青收留，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被歹人盯上，他是真的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隋青自然不明白于淮心里的挣扎，但看他坐立不安，成天操心坐吃山空的事情，还是考虑给他找点什么活。 自从意外得了一笔横财，他也不打算还干回老本行，打猎也是看天吃饭，市场也一般。他已经打算在镇上盘下一个铺子，至于做点什么生意还没想好。 想到于淮做菜的手艺不错，想了想又确实可行，镇上确实没看到卖凉拌卤味之类的熟食店，可以试试水，反正他现在也不缺钱，到时候做不下去再把铺子租出去就好了 于淮听到他的提议，内心确实有点心动，但还是惧怕自己做不好，让隋青吃亏，连忙推辞。 隋青觉得他真的可以靠这门手艺，劝道：“我自然是看你可以，才这样提议的。就算是亏了，也可以脱手，更何况你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隋青看他意动，再接再厉：“镇上的条件更好些，到时候也可以给于和找个先生读点书，识识字。” 都说到自己儿子了，于淮确实心动了，他自然是想给儿子更好的前程，不求他平步青云，只求到时候能学到门手艺，养活自己。 但他还是有些放不下：“那你也一同去吗？” “先过去带你熟悉熟悉，到时候稳定下来我就回来。” “这……”于淮还想退缩。 隋青没再听他犹豫，敲定了这件事：“到时候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也可以随时离开。” 即便有些可惜自己又要做家务，但他也不会借着一点举手之劳就把人绑在身边，这不是他的作风。 买下的店铺位置还不错，前店后院，可以住人。 隋青指导着于淮调配香料，顺便整顿店铺。霸道的卤肉香飘出院门，整条街都能闻到，只是店门关着，被馋到的人买不到东西，在怨念中等待店家开门。 隋青把流程走了一遍，供货渠道也都敲定好了。开张忙不过来，隋青帮着打了下手，等于淮熟悉后就回了村里。 于淮不显老，即便三十多岁看着也年轻，隋青回去之后，不时有光顾的食客打趣他，怎么不见他的小郎君在旁边。于淮没有解释，只是笑笑。 提着几斤卤肉回村，带给父亲和兄长，被留下一起吃饭。 饭桌上，兄长提到媒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两方都满意，过些日子就要迎新人过门，到时候还要借用隋青的驴车接一程。 隋青自然是答应了。 过了几日又去了趟镇上，买些添礼，顺便看望于淮。 店铺经营的还算可以，给于和找了位德行才学兼具的老先生启蒙，这里也有同龄人读书，小孩玩得也开心。 隋青见于淮忙不过来，主动接了去接于和的差事。 开门的是个挺俊秀的少年，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找谁？” “我来接于和。” “那你进来吧，还要再等一会。” 隋青跟在少年身后进门坐着，喝了半杯茶，老先生才下课。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少年是他的幼子，前几日才从书院回来，准备科考。 和人打交道，隋青客套了两句，夸少年的风姿俊秀，文雅得体。 老先生老年得子，听得这些夸赞，心里也高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少年却不太喜欢他油嘴滑舌的模样，悄悄翻了个白眼，把于和领出来就不说话了。 隋青看见了，却没放在心上。 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隋青给他买了支糖人，于和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馋极了才小小舔一口。 回去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于淮关了店门，几人坐在后院的方桌上吃饭。菜很丰盛，鱼肉兼具，隋青吃饱了又领着小孩玩了一通。 “天色晚了，今晚就住这吧。” 隋青点头，他在这里也有房间，于淮每日都会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