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金弈周末还是来上课了。

    我妈笑着迎接，我哥站在门边，两手垂在两侧，冷脸望着金弈。后者不为所动，踩着台阶一步步走着，微妙的眼神透过镜片反光照到我哥眼里，嘴边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抱臂靠着沙发，看他们之间的气流暗涌。金弈见了我，眼神柔和了一瞬：“小安。”

    “金老师早。”打完招呼后，我移开视线，不看他也不看我哥，踩着拖鞋进书房了。

    “今天讲函数，预习了么？”

    “没。”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金弈拉开凳子，坐下。他和我拉开一尺远的距离，我却感到他的视线依旧停在我脸上。

    “怎么不高兴，”他低头翻着书，随口一问，“又失恋了？”

    我鼻哼了一声，表示自嘲。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讲，没有必要用这种态度回应，”金弈无力地掐着眉心，“实在不行，还可以跟你哥交流沟通。”

    “算了吧，他就是块木头。”

    “是么？我觉得他在你们学校还挺受欢迎的。”金弈扬眉，对我笑了笑。

    ？

    “林老师告诉我的，”他眼角一弯，本想止住话匣子，瞅见我眼里的好奇，又说了下去，“她说高三好多女生以你哥为榜样，天天暗中较量比着成绩。”

    我又后悔听了这些话。我听不得这些话的，话一旦进了耳朵，我就要胡思乱想，随即是胸口一阵绞痛。

    我没注意到金弈在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没控制住，可能有些难看，足够让他瞧见些端倪。因为他下一句话突然问我：“你喜欢你哥吗？”

    我一僵，感觉像是自己偷藏多年的美酒，被别人发现，还拿到我面前来质问一般。我把头低到领口，小声对他说：“别告诉他。”

    “他知道吗？”金弈放轻了声音，放慢了语速。

    我听见他放笔的声响，余光瞥见他双手放在大腿上，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这也许是我上次勾引他的原因之一吧，他是和蔼又亲切的神明。

    周末的早晨静谧又和祥，书桌被阳光施舍，我心头的鼓点在这种氛围下渐渐变轻，节奏渐渐变慢。

    “他知道，”我捂住眼睛，“他还告诉我他也喜欢我，但是不能和我在一起。”

    一阵沉默。我率先开口：“不过我觉得，我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顿了顿，我又补充：“我有男朋友了，时间再久一点也许就会忘掉于广羽。”

    “人是会变的，小安，”金弈看着我，勉强露出笑容，“你不能要求任何一个人又贪婪又浪漫，尤其是你哥。”

    我坐在足球场上的观看区晒太阳。夏末的夕阳照在身上也不觉得烫，只是暖烘烘的。

    任里韵在篮球场，我只能看到他鲜红色的球服在球场上跳跃，在视线里化为微小的一点。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目光锁定的对象从我哥换成他了。

    他进球了，隔着一个足球场的口哨声被裁判吹响，然后是他高高跃起的身影。一群兄弟冲上来抱着，想要把他举起来。

    我正想笑，就望见了他左顾右盼的脑袋。他的后脑勺对着我的方向，他的视线对着我常坐的那块木椅，没看到想看的人，就垂着头往欢呼的兄弟堆里走，搂住他们。

    我见状，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小跑着穿过足球场。

    他就适合红色，鲜活、耀眼又直白，满身都是我不曾拥有，或是我这辈子也无法拥有的跳动分子，不断感染着身边的人。

    “安安！”他看见我了，跑过来，眉眼间都是欢愉，一把搂过我的腰。

    我这么突然地被他拦腰抱起，生怕他抱不稳，就慌张地拿五指去抓他满是肌肉的胳膊。

    “散了散了，任哥女朋友来了。”球场一阵哄笑。

    任里韵回头一记眼刀，又转过来望着我，小声说了句：“真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