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番外:杜俞楠的自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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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人不告而别竟已有两月有余,昨日除夕守岁时母亲还随口询问了句那人为何离开——我自知其中原由却不敢开口,只能随口应付了两句他有不得知的初衷。 我怎会不知他离开是因我而起,就连那日他去书院放下书信辞行我也一清二楚——那日我与赵明凑巧同行,见他拿着包袱离去便是心知肚明。赵明追去送行时还问我为何不去,哼,我若是去了只怕他会走的不安生。 我知晓若不是自己那般对他……我也未想会成如今模样,当初一时贪欢竟害他又重新踏上居无定所的路程…… 对于他离走我也有些飘忽不定,毕竟我与他无情可讲,他既是决意要走我又何苦强留,况且……我认为他留下只会叫我深陷其中,不得善终——他所说的何苦迷不知返又未是不对,若被知晓两个男人做过什么定会有辱门面,影响声誉前途。 我自是未想过要与他长久,毕竟他所爱自始至终都是石先一人。他离开倒是解了我不知如何待他的犹豫。 许是心怀些许愧疚又虑及他钱财不多,便托赵明将那随身玉佩赠予他,又怕他不肯收而叫赵明别说是我所给。 待赵明追去我又禁不住擅自去看他所留书信,没想到信中对我只字不提,倒是刻意说明画作已成……说来也是,我与他是何关系,他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在走时还要提及半分。 我展开那幅画,也才知他的才能竟被他谦逊淹没的过甚。也不知是何心境,我竟待到监院前来,恳求他将画转赠我…… 他走后也叫我愈加清醒——我与他除去这数月的荒唐其实早有接触,不过是我单方面罢了——我确是四年前便认识他。 四年前随父亲在外地求学时偶然被同行人软磨硬泡着带去了勾栏院,也是因此听闻了一首被人人叫好的词曲——可那词曲当真如此的好?周边人无不夸赞那词调优美,但在我看来不过些不入流的俗音。 可就连同行人也对那歌赞不绝口,于是我不禁心生好奇与迟疑——到底是什么人写的东西能叫人如此痴迷以致乱了认知。 也是偷摸着询问后才知是个叫李玉笙的落魄人家写的——那人暂住青楼靠给红尘女子们写词过活。 那日我因好奇那人什么模样便独自偷去一探究竟,不想竟见到男倌与男人在巷尾苟且,吓得落荒而逃,之后一连吐了好几餐。那几日皆因此心不在焉的想着那淫秽画面,忍不住翻涌恶心感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好奇男人间竟也可以行此等荒唐…… 对此事本就陌生模糊,对同行人旁击侧敲的询问的同时厌恶感又止不住的透出,可他们竟皆说这事不算奇怪,甚至说那写诗歌的书生也是个男倌。白日里写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夜里便宽衣解带委于人下…… 那传言八卦犹如魔音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也愈加增添对那书生的厌恶之意。也是又过数日竟再鼓起勇气前去看那书生——原以为那人定和书上说的狐媚子一样妖艳,却发现他一身旧白衣衫,虽看着干净却寒酸至极……平平无奇。况且才知先前早与他见过一面。 见与预想不同后当即失望而去,可周遭人仍对那词曲源源不断地称赞着,在耳边挥之不去。那些艳秽诗文当真好的至极? 可不管是不停地看还是听,那些词作简直荒唐可笑,唾弃至深。 许是因那些俗作入目过多,一次夜里竟做了场淫梦,那梦中纷繁热闹皆是些男欢女爱的画面,也是那荒唐梦中竟见到那穷酸书生——他双目通红眉眼含情,一丝不挂全身潮红地躺在人下承欢享爱,也是在看清他身上人是何模样时登时惊醒——等缓过神从中平复下心跳后准备晨起穿衣时才发现裤中湿濡,难以启齿。 那梦中荒唐之人竟是……竟是我自己! 也是没过多久便听说那书生已经离开,至于原由我既不知晓也无心关切。只是本该就此忘去的人却莫名其妙留在我脑中长达半年之久——半年后那书生写的诗文皆被其他文作替代,而我也终于渐渐连那些俗文诗调是何内容也忘了。 只是后来偶然再路过那红尘地,听到里面的诗歌时莫名觉那些竟比那书生所写还差上几分。若书生所作是不堪入耳,那那些便是能叫人起死回生,弃生入死。 这早就模糊的事自然被我全部忘却,只是没想到两年后竟因在新书院里见到他而重新忆起那些不堪尘事——当年那穷酸的俗世书生竟成了先生! 那日我本在院中树下等人,不想竟见到他路过廊道甚至对我翩然一笑——我见他全然无混迹过红尘的样子竟有些怀疑起他是否为那个书生。而我也因早对两年前遇过一事失去了兴致便也未打算与他坦白在青楼见过他的事。 不过那两年里我都未曾正眼瞧过他——只因时不时会因他面容而想起四年前的那些艳俗诗歌——不记得内容却记得模糊的曲调还有大致之意。 庸俗堕落,羞耻难堪。 说来他也当真大肚宽容,从未计较我不敬不说还处处替我掩盖对他的冷薄。偶尔想起这事觉分外好笑之余又禁不住去想难不成这世间竟无能叫他愤然羞耻之物? 如此也算是相安无事过了两年,那两年里倒与一叫石先的相处融洽,也是一次酒后失言被他知去那先生在四年前的事。本以为他会做笑谈一笑置之,某一日他却告知我那李玉笙确是做着男倌谋生,也是靠委身献媚才留在书院——他偶然撞见过山长与他在书院阁楼恩情享欲。 那话竟如魔音挥之不去,也是因此愈加对那人充满厌恶,于是在与石先打赌时竟一口答应敢去羞辱那人。 那夜画面历历在目,乃至白日课堂上见他苍白强撑模样时脑中皆是他双目通红紧抓着衣袖痛苦低吟的画面,也是那次之后才知何为食髓知味。 也是暗自庆幸四年前与人学过匿音而未被他看出破绽的同时庆幸他忍气吞声顾及名誉而未声张。不想第二日他便晕倒在书院,那时本不愿理会却无奈受命于监院,也是见监院对他格外照顾而不禁生出疑问——难道他也为求谋生而与监院做过那些苟且? 也不知为何心中竟暗自认定这一猜测,于是与他言语时竟忍不住对他讽刺了一番。那晚本不打算去找他,只是又止不住去想若是伤情恶化让人看出端倪……等回过神时才发现人已敲响了门。 那夜不欢而散后便打定主意就此罢了,可入梦后却常梦见与他颠鸾倒凤……也才知性欲竟叫人贪婪入骨。 那日踏青的事倒是意料之外——我知他对石先有爱慕便是故意试探想见他会跟我走还是转身去找意中人,未想他因怕我出事而舍身要过河…… 那洞中戏弄威胁本是故意骗他来掩饰那花贼并非是我,不想见他肝胆俱裂心如死灰时竟觉胯下一热,也是一番言语刺激下他竟也沉默同意与我缠绵。那时也因此认定他为求安定而不择手段。于是也顺水推舟一连数日皆与他在府中享逸贪欢,可即使这般他在之后竟也能无事发生的与我坦然相对——难不成他对贞操当真就如此淡视! 之后的那蹴鞠赛本就心有压抑想着借比赛发泄一番。一连进了几个球后渐入佳境时未想与他四目相对,在见到他眼中露出的敬佩时竟莫名觉呼吸一滞,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从腹下传来——暗自唾弃自己的不争气,也不得借口腿脚抽筋让石先顶替了自己。 但没想到这石先上场后那不怎么将视线移入场中的人竟开始专心致志的观看比赛——心中的无名愤恼与压抑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形容,脑中顿时生出一定要与他缠绵一番的想法来。 那夜与他缠绵后便借题发挥故意询问他对石先的情意,而他竟也坦然相告,本该暗自发笑却发现心中并无耍玩他后的快感,相反皆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是第二日忽地被监院喊住,才知他竟有意要将与我有些关系的张家小姐说给他。原本是想嫌麻烦的直接说会让母亲询问仔细,只因忽然见他惊愕地躲到角落,心中一时生出气恼便故意说了那些刻薄拒绝的话来想着让他难堪。 果不其然,下午本欲去找监院说事时偶然听到他拒绝了监院要说亲的事。 也是回家时意外见他被人欺负,等回过神时人已挺身而出将他救下…… 我只知书中写有大慈大悲不计得失的菩萨,不想这现实中也有。只是他那平静内敛的模样只叫我看了生厌。倒是因这事而知道李佳文也因此得知他一些过往,想来也是他命中注定,他怎会想到一连喜欢的两人皆是另般模样:一个为求自保弃他不顾,另一个表面热切实则厌他至极…… 他那失明本打算就此顺其自然,反正杜府并非养不起他一个闲人,可他竟也如此执着逞强……偶然得知有个南先生便打算带他去看一番,反正那……也算是替我挡下的劫祸。 而途中遇上石先倒是意料之外。见他知石先要陪同而生出喜悦时不禁生出烦躁,也是那客栈中知了石先来意——说什么想关切我不过是想看我如何对待他。我的事何需他插手,当即让他第二日就快些回去。 那些时日的相处也叫我心生迟疑,想他不过是个寻常人,除去石先所说的那些也不觉有何可恶,相反倒也着实羸弱可欺。 难不成当真是我从一开始便误会了他?细细想来我竟荒唐的皆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他是何模样,不单如此就连自己心中对他已是何想法都不知……若是一开始定只是顾着与他欢快,可此刻见他委曲求全亦或有意疏远竟又觉心底空落,难以形容……甚至生出恼怒……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明明先前还与我缠绵,可待我归家却得知他已复明离开。难不成他当真薄情,医了伤患便想与我一刀两断? 那日刻意寻他后与他说了什么已记不太清,只知胸口压抑,决然不愿如他所想的与他再无瓜葛。 说来我与他不过又回到以往,夜深则来,事了即去。 也是因这番混沌纠结,以致当他拿发带质问时未去加以否认,我也才知除去这单方面的温情竟也希望能与他有其他关系。可除了那些不伦不类的荒唐我们还有何? 一想到我与他毫无瓜葛竟觉莫名不安——石先虽对他有错可他毕竟偏爱他…… 也是从未想过那次缠绵后他竟当真一走了之,原本以为之前他只是逞强的随口一提,毕竟当初他为求安是那般委曲求全。说起来到最后我也未能知晓他是否为替人解带宽衣的男倌。 也是因他离走我与石先彻底决裂,我自然不敢指责石先有何过错,毕竟若从一开始我未一错再错……知他走后我又莫名其妙地有意无意去寻他,可皆杳无音讯。 如此过了数月被母亲询问有何故时才知自己瘦了一圈,等回过神也只得借口应付。 刚开始还常听监院惋惜地提起那人姓名,也是回过神才知脑中皆是他模样——安静内敛,无欲无求,带着可笑的执着倔强。 我也不知为何对他有此等矛盾心思,难不成当真如与石先决裂时他所说那般,我对那人……对他……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半年之久,不知不觉到了会试季节。也是会试最后那科忽地想起那人因李佳文被扫地出门时也是快到科考的季节——他若未遇非人,依他才华也能谋个一官半职,闲暇安定。 如此想他入神,等缓过神才惊觉时辰已到,而那答卷上竟密密麻麻写满了那相同的三字。 会试结果虽不尽人意却也勉勉强强,而拿到甲等的竟是叫人意外的赵明。 母亲安慰我已是有再去考上的资历,可我早无心求读书院,索性叫母亲花了些钱让我去寻个一官半职,也是托人留意那人模样后一直有意无意地转辗反侧多地,最后终于到了一处叫娌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