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分手）
孤家寡人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宋一努力适应每天晚上回家后的冷清，没有儿子的笑声，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房子里显得空空荡荡。 不过他没再出去喝酒了，吵吵闹闹的，他终究是不喜欢。 这天夜里，大概不到十一点钟，宋一实在闷得慌，睡不着，电视也看不下去，就下楼去离小区不远的河边散步。 这个时间河边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旁边稀落的树丛里有此起彼伏的蛐蛐叫，但不吵人，反而更显得河畔静谧。 宋一沿着河边的石子路缓步朝前走，仲秋时节，深夜的河边冷嗖嗖的，但是宋一觉得挺舒服，烦乱的心绪也平和不少。 不知不觉就走出去很远，宋一看着漆黑的河面叹了口气，准备回家，可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哭喊，“为什么？！”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宋一循声望过去，仔细瞅了瞅才看清，前边暗戳戳的树丛里有俩人，要不是刚才那一声，他根本注意不到。 那俩人也没注意到他，争吵声越来越大，是两个男的，其中一个人的动静宋一越听越觉得耳熟，像前不久给他代驾的那个小伙子，唐琦。 宋一没忘记这个温润的声音，事实上，这些天他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来，想起唐琦微微上扬的嘴角，想起那种亲切的感觉。 但他没再喝酒，也自然不需要叫代驾了，唐琦的那张小名片被他好好的放在钱夹里，有好几次他都想打电话过去，头一回有这种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亲近的感觉，他想和唐琦交个朋友，可是最后又都放弃了。 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是需要理由的，他这么突兀的找人家，他怕人家会觉得他有所图谋，或者有病。 或许是好奇吧，宋一也走进树丛里，悄悄的凑近了些，躲在一棵树后偷听那俩人的争吵。 路灯昏暗，树影朦胧，那俩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但宋一还是确定了，那个带哭腔的人就是唐琦。与此同时他也弄明白了俩人在吵什么，并且非常惊讶，唐琦和那个男的，竟然是情侣关系，是同性恋！ “你承认了？”唐琦压抑着抽泣问那个男的，“要是我没发现，你还要骗我多久？一直到你结婚吗？！” 那男的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宋一看见那男的肩膀在微微耸着，好像在哭。 “为什么？！”唐琦又歇斯底里的哭喊出这三个字，原本温软的嗓音仿佛泣血，宋一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刺痛了一下。 唐琦抓着那男的衣领，整张脸都贴在那男的面前，声音飘忽颤抖，“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那男的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含着不忍，却依旧说的决绝，“分手吧，我们没出路的。” “你都没试过！”唐琦哭了，“从我们在一起我就没怕过，被家里打出来我没怕过，别人怎么想我也没怕过，为什么你不敢？！” 那男的抱住唐琦，也哭了，呜呜的，可转瞬就放开唐琦，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一看着那男的渐渐走远的身影，又看向站在原地痛哭的唐琦，不由自主的就屏住了呼吸。 他想他能体会唐琦此刻的心情，毕竟他也曾有过一直不变的期许。可惜一段关系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只一个人坚持是不够的。 唐琦蹲在地上，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哭的撕心裂肺。 宋一默默看着，忽然特别感伤。他和前妻离婚的时候，虽然非常的难过与不舍，却并没有像唐琦这样心碎过。 唐琦哭了很久，久到宋一明显听出唐琦的嗓子已经沙哑的时候，唐琦止住了哭声。 也许是蹲太久了，唐琦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两晃，一步步的走向河边。 宋一还在树后躲着，他想上前去看看唐琦，却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就在这时，唐琦突然跨上河边的石栏，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宋一吓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唐琦！” 他噌的从树后冲出来，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跃过石栏就跳进河里。 宋一此刻无比庆幸，幸亏大学的时候被朋友拉去学会了游泳，只是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河水很冷，一落进水里全身的皮肉刹时就绷紧了，好在宋一的体能不错，在第一时间托起了唐琦，带着人快速游回到岸边的一处矮石台上。 这前后大约也就一分多钟，唐琦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呛咳的厉害，躺在石台上打着哆嗦，大口的呼吸。 宋一惊魂未定，边给唐琦顺气边气闷道：“你傻呀你！”他看着唐琦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目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就为了那么个，那么个人，值得嘛！” 这是现实生活，不是电影电视剧，宋一简直无法相信，竟然真的会有人为了感情拼上命。 唐琦咳了一会儿渐渐缓过来，他神情破败的看向宋一，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湿淋淋的，都在发抖，宋一只好把唐琦抱起来互相取暖。 “你住哪？”宋一搓着唐琦的后背，温声道：“我送你回去。” 唐琦没吱声，推开了宋一，站起来就要走。 “唐琦，”宋一赶忙拉住他，紧张的问：“你去哪啊？” 唐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宋一，好一会儿才抿抿嘴，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宋一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他小心的观察着唐琦的神色，不放心的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我家，离这很近，好歹把湿衣服换了，这么冷容易感冒。” 唐琦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被凉风吹的打了几个冷颤之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宋一很高兴，“快快，快回去。” 他紧紧拽着唐琦的胳膊，沿着河边小跑起来，光滑的石子路上，留下了浅浅微湿的两串交错的脚印。 到了家宋一就开始忙碌，“你先把湿衣服脱了，别着凉。”他脱了自己水嗒嗒的衬衫，又拿着电水壶去烧水，“我这就给你找套干净衣服，你先去冲个热水澡。” 唐琦站在客厅里没吭声，宋一又返回来给他打开了浴室的灯，“快洗洗，”宋一把浴霸也全开了，“多泡一会儿，水放热点出出汗，不然明天容易感冒。” 唐琦盯着宋一看了看，低头走进了浴室。 湿乎乎的裤子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但宋一这会儿顾不上自己，紧忙着去厨房烧水，煮姜汤，他想着唐琦那张惨白的小脸还是不放心，又找出一包板蓝根预备着。 忙完了这些宋一就去卧室的柜子里找衣服，唐琦比他矮一点，不过两人的体型倒没差太多，都很匀称。 他挑来挑去的，找出一件刚买不久的白色T恤，棉质很软样式宽松，穿着很舒服，他很喜欢，想象了一下唐琦穿上的样子，应该也会合适。 宋一挑挑捡捡的，又找出条还算满意的休闲裤，连带着还没开封的新内裤，一并给唐琦送去。 浴室里水雾缭绕，热汽蒸腾。唐琦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冲水，赤裸的身体在水流下被灯光晃的发亮，修长白皙，线条流畅，不是健壮的类型，但依然是一具很漂亮的男性躯体。 明明都是相同的构造，都是男人，可破天荒的，宋一突然有点不敢看，或许是想起唐琦是同性恋吧，他慌忙移开了视线。 “衣服我都放在这了，内裤是新的。”宋一把衣裤搭在毛巾架上，连余光也不敢朝唐琦那边瞥，“你洗好就出来吧，我煮了姜汤，要趁热喝。” 唐琦还是不出声，宋一也没多等，立刻转身出去了。 站在浴室门外，宋一长长的舒了口气。 真是奇怪了，唐琦是同性恋，他又不是，这么紧张干什么？ 但是回想起刚才进浴室时看到的那一眼，唐琦湿漉漉光溜溜的身体…… 宋一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唐琦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宋一的那件白T恤果然很衬他，短短的发梢还滴着水，整个人散发着浴后的潮气，像清新的高中生，可那双清秀的眼睛里却黯淡无光。 “快来把姜汤喝了，”宋一把唐琦拉到沙发边坐下，端起茶几上的小碗，用汤匙轻轻拨了拨，又吹了吹，递给唐琦，“我刚喝完，正好不烫。” 唐琦定定的看着宋一，灰暗的目光闪了闪，宋一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丝情绪，唐琦就垂下了眼睛，接过小碗，低声说：“谢谢你。” 宋一笑了笑，也许是哄孩子哄习惯了，语气里不自觉的就又宠又软，“一会儿再喝个板蓝根，”他从茶几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两颗棒棒糖，一看就是小孩子吃的，“要是嘴里苦就吃这个，可甜了。” 唐琦两手捧着小碗，喝着热乎乎的姜汤，眼睛盯着那两颗棒棒糖，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宋一进浴室前把小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唐琦累了就去休息，可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唐琦依旧坐在客厅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 “怎么还不去睡啊？”宋一擦着头发，坐到唐琦身边柔声道：“都快两点了，不累么？” 唐琦抬起头，嘴角忽然牵起一抹很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一丝一毫都没达眼底，“今天，”他看着宋一，语气轻轻的，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样郑重，“谢谢你。” 宋一笑着摇摇头，“没事。”他谨慎的打量着唐琦的表情，正考虑要不要趁这机会劝劝唐琦，唐琦却突然压着他倒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