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一年不知不觉就快要过去,非要说起来他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成功追到了孟野庭,结束了长达七年的暗恋生涯。他问孟野庭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去过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孟野庭从没拿自己是个孤儿这件事博过同情,这在孟野庭眼里无非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不需要任何感情色彩,他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家人。他本来打算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后来有了江述年,那个被他刻意划开界限的人到底还是扎根在他的生活里,从那之后他的家人和爱人都只会是他。 然而当江述年小心翼翼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家过年,顺便跟父母公开两人关系时,孟野庭还是心里一软,像浸泡在酸酸涩涩的池水里,怎么忍心拒绝他。 他的手腕上有几道疤,是在孤儿院时不得已自己动手割出来的,用来污蔑那些欺辱他的人。一次不小心被江述年发现了,对方就整晚都抱着他的手臂,幼稚地往上面吹气,睡着了嘴唇还贴在伤疤处,想要让他忘掉那些事情。 江述年总是想把自己的全部给他,他给他美好和纯真,也胆怯地向他说出耻于见人的那一面。哪怕孟野庭再怎么过分,这人都只会收下全部,不停地说爱他。孟野庭的心就这么被这个莽撞的人给死死抓住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他偶尔也会犹豫纠结,该不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江述年。恋人间本该没有隐瞒,可江述年早忘了他们的初遇,他没理由拉着人一起下坠。 那些想法会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跳出来,怂恿着他去实践。信念坚定如孟野庭,都忍不住开始动摇,江述年会不会接受这样的他?直到江述年牵着他的手在高铁站等车,风吹起他的头发,江述年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只有满满当当的爱,孟野庭就下了决心。 无论江述年怎么想,孟野庭都会把自己的一切给他。江述年没有拒绝的权利,正如走进他的世界后就别想离开,既然非要一意孤行地追逐他,就别怪孟野庭妄图圈养他的一颗心。 如果江述年不要,他只会逼着对方收下他畸形的爱。哪怕是千刀万剐,哪怕是下地狱,他都要爱人陪伴在身边。 列车一路飞驰,江述年闭着眼睡觉,孟野庭就看他安静的侧脸,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五点准时到了站,江述年睡得迷迷糊糊,下车时还牢牢牵着孟野庭的手。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给父母做思想建设,江母本想给他介绍点姑娘让他回心转意,见江述年读完大学都没找对象的想法,再跟隔壁安哲对比一番,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只是该催的照样催,年年都热情地询问他的感情状况。 他今年一通电话说要和男朋友回家过年,江母乐得不行,打听完对方的家庭——年纪轻轻事业有为,虽然是孤儿但从小就优秀,人品性格都好。 到家时他妈正在准备饭菜,来不及管自己亲儿子,就已经跟孟野庭自然熟地说起话来,问江述年在那边乖不乖有没有犯事。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就聊了起来,江述年听得尴尬,喊了句“妈,你汤要烧干了”,只得到他亲妈一个白眼。 他爸在公司忙着回不来,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江母忙着给他们俩夹菜,江述年细细琢磨着她的表情,怎么看都对孟野庭很满意,让他心里又得意起来。 吃完饭江述年被逼着去洗碗,没多久孟野庭也来帮忙。他在孟野庭脖子上啄了一口,两个人又抱作一团,隔着一扇门情不自禁地亲起来。 家里的客房多着,孟野庭应邀住在客房,江述年第一时间就往孟野庭房间里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刚才我妈夸你有礼貌,做事还沉稳。” “夸两句就这么高兴啊。”孟野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嫌弃他没出息。 “谁让我老公这么好,”江述年想到前几天看见的画面,换了个话题,“你那个女同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总是跟你说话。” 孟野庭笑起来,低头去吻他的眼睛,江述年下意识闭上眼,就听见对方说:“没关注过,只想对你有意思。” 江母上来送水果时看见的就是自己儿子一点都不矜持地跟人家睡一条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完早点睡觉后就离开了。 门一关上,江述年的呻吟就再也憋不住,他刚才就要被孟野庭摸射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吓得快要魂飞魄散,在酷似偷情的氛围里又爽又怕。孟野庭面色如常地答话,被子下的手却在使坏,他清楚江述年每一个敏感点,便轻轻地揉着顶端,专门把他挡在身后,才没被看出异常。 江述年咬着孟野庭的手臂一个激灵射出来,喘了好久才诉控他不讲理,于是孟野庭撑在江述年身上,膝盖刚好顶着软下来的阴茎,笑着问想不想再不讲理一点。 江述年经不起他说一点勾引,想都不想立马没原则地答应了,被人压在身下肆意顶弄,想叫又不敢叫,只能咬着衣角小声地求饶,两粒乳头都被玩到又红又大,被舔得瘙痒万分。自己怎么揉都没用,他眼睛里是要掉不掉的泪,孟野庭看见这样的他,只想把人藏在家里永远不带出去。 低头用牙齿衔住红肿的乳粒,他又趁江述年眯着眼忘情享受时用力咬下去,还没出口的尖叫被手掌及时堵住。乳头像是要被咬掉一般,牙齿带着它轻轻往外拉扯变长,江述年把自己的手叠在他的手上,前端又高潮了一回,赤裸着累瘫在床上,胸口涎液和精液交织,孟野庭就帮他舔干净,俯下身和他接吻,谁也分不清是谁的体液。 每到过年街上都热闹非凡,一眼望去是红色的海,晚上他和孟野庭出门逛街,走在这座有他们少时生活痕迹的城市。 曾经的江述年以为出生在同一个地方,在一所学校读书是他们唯一的交集。然而孟野庭的话让他惊醒,当他在思念着可望不可及的爱恋对象时,孟野庭同样在绞尽脑汁想要遇见他,只是他比江述年更加内敛,更加善于伪装。 他给孟野庭买了串糖葫芦,在街边一人一个腻腻歪歪地吃完了,嘴里只剩甜腻味道。这里的冬天冷得刺骨,孟野庭帮他戴上帽子,江述年却摘了手套,和孟野庭牵着手取暖。 呼出的白气在江述年眼前飘起又消散,仰起头能看见商场外大屏幕上绚丽的灯光,远处正进行着每年不变的烟花秀,烟花在空中五彩斑斓地炸开,与繁忙的人们一同庆祝新的一年。江述年用力回握住孟野庭,站在屋檐下安静地注视着夜空,又同时转头看向对方。 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笑起来,踮起脚和他接吻,吻到时间都像是暂停,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此时一切的语句都显得那样多余,他们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数不曾明说,但彼此却心知肚明的话。 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吧,江述年和孟野庭同时这样想。 过完年他们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江述年正式开始学着帮他爸干点小活,每天被他爸特派来的助理骂得狗血淋头,助理骂完再被亲爸电话里嫌弃。他们俩还深谙“打一棒再给颗甜枣”的道理,只是那鼓励听在江述年耳朵里总觉得像嘲讽。 然而再委屈也得干下去,他不是不能好吃好喝地混过一辈子,可孟野庭为了他们的未来付出那么多努力,哪有他靠着爹娘糊涂过日、坐享其成的道理。 等他放假了安哲又单独把他约出去吃了顿饭,孟野庭要留在公司加班,他跟人报备完,见对方没意见就去赴约。安哲一看见他就开始贱兮兮地笑,怎么看都像别有目的。 这一次还长了记性,抢先点了菜防止被他宰。江述年白他一眼,让他有事说事。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好哥们的啊,”安哲开始骂骂咧咧,又朝他勾勾手指说,“本来还想跟你说点孟野庭的事,这个态度就算了。” 一听到那三个字,江述年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又是给他倒酒又是给他夹菜,催促道:“快点说,别卖关子。” 安哲正色道:“高中那会儿孟野庭不是跟几个人莫名其妙打过架吗,你还记得吗。我女朋友过年去参加了同学聚会,碰到了其中一个被打的,人家一醉酒就说漏了嘴。” “那时他们在聊你的……家庭,”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尴尬,“刚好被孟野庭听到了,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就把他们打了一顿,事后又威胁他们闭嘴,也就没人敢再提这件事。” 江述年菜都没心思吃了,直愣愣地盯着他,嘴上说着“这样啊”,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其实他没有跟孟野庭实话实说,江述年爱上他从来都不是意外。打架的事他当然知道,因为那天他就跟在孟野庭身后,躲在视线死角里看着孟野庭一对三,全程都是那么游刃有余。 那时的孟野庭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不同,他的表情凶戾,下手毫不留情。他怕走得太近会被发现,也就没听清孟野庭说了什么,可他从来没想过这真相会与自己有关。 江述年有个幸福到无可挑剔的家庭,只是他们家始终有个心照不宣,谁都不会提起的秘密。江父跟他的母亲是二婚,而他的母亲在江父原配尚未离世时,就和他厮混在一起。 说得难听点,他母亲是小三上位,而他就是小三生下的孩子。 无论生活过得再好,这几个字眼从他一出生就无形地刻在了他的骨肉里。知情的好事者总会戳着他的脊梁骨,在背后悄悄议论他家,江述年不去理会,不代表他不会被这些话伤到。 高二那年有人传起了风言风语,可那并非凭空捏造,事实就是如此,他没什么好辩解的。然而很快这些言论就消失不见,让江述年得以继续过平静的日子。 在他内心最为挣扎的时候,那个中午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忽然被远处那个身影吸引了,他不用多看就知道那是孟野庭,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他看完了全程,看见孟野庭毫不留情地下手,看见他的脚踩上那人的脸。那是与他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孟野庭,流于表面的温柔全部消失,仿佛那才是真正的他。 江述年知道自己很奇怪,他不仅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一种与对方共享秘密的感觉。被处分后孟野庭继续做着他的好学生,和旁人微笑着打招呼,大家很快就忘了这件小事,而江述年继续当他的偷窥狂。 只有他见过另一个孟野庭,那也许是孟野庭的秘密,他在替孟野庭保守秘密,这让他在无望的暗恋中得到了一丝幸福的满足感,他的爱意越发汹涌。他爱每个模样的孟野庭,想要得到全部的孟野庭。 他怀着重重心事回到家,孟野庭一进门就被他抱住,江述年的声音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是因为我才打架的。” “你知道了?” “骗子。”江述年小声说。 还能有什么事比得知自己一直是被爱着的更好?江述年想不到了。 他父母的爱是给江家的儿子,可以是江述年,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他依然会一辈子感恩他们;但孟野庭的爱给他的灵魂,只给他,只属于他。 他虔诚地亲吻不诚实的爱人,怪他从来不吭声,却又轻笑着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