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妩，你在我这里。” 商绿妩醒来不久后，陈野去叫了医生。医生检测了她的具体状况后，把陈野单独叫到走廊外面。 对于商绿妩的病症，几乎在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目前市面上用得到的类固醇药物只能是针对她的脑部血管瘤生长。她的病症主要集中于颅内破裂出血，这会不断发作，随之的，精神状态会持续性变差，她的清醒时间会越来越短。 陈野的心脏一下下的落下去。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接近死亡，在她身上。 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拼命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走廊的人来来去去，这条路上上演着太多的生离死别。他见着悲痛欲绝，见着喜极而泣，见着太多的祈祷与哀求。 这里晒不到外面的阳光，所以格外的阴冷。 陈野感受到凉意，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他颤抖着肩膀，用力的低下头，随之轻轻拨弄了几下额前的发丝，像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一些。 他伸出手推开病房的门。 商绿妩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的进入，她调整了个姿势，靠在床上边吊着吊瓶边看向窗外。外面的阳光很强烈，甚至晃的人有些刺眼。 陈野努力地让自己勾起一抹微笑，调整步伐慢慢走向她。 她似乎是听到了他的那脚步声，猛地睁开眼侧过头。商绿妩看到他的瞬间眼睛泛出亮光，她垂下睫毛，轻声笑道：“聊完啦。” 陈野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肩膀，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商绿妩淡淡勾起嘴角，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了然道：“医生说没得治啦。” 他的心跳一滞，手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陈野避开她的病症，转移话题道：“等下想吃什么，有胃口吗。” 她轻轻的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刻意调笑道：“什么都能吃吗？” 陈野没听懂她话里有话的意思，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懊恼道：“但是没办法亲手做了。” 商绿妩摇摇头，抬眸深深望着他，示意陈野凑的近些。 他俯身到她跟前，她猛地凑近自己，嘴唇贴近他的耳垂，猝不及防的，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陈野的耳廓。 陈野的身子不由得发颤。 她的语气轻柔，但却有着十足的调笑意味：“你呢，行吗？” 商绿妩的舌尖湿润滑腻，那津液星星点点落在他的肌肤上，惹的他有些发痒。 那红晕从耳廓瞬间蔓延至整个耳后，陈野脸颊逐渐变红红，他转过头来，那目光仿佛不知道落在哪里才好。 陈野语气彻底慌乱掉，明明知道她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却还是不自主的慌张，“我...别...别闹，阿妩。” 商绿妩展开一抹笑，她的指尖轻轻在他剐蹭着他的手掌，轻声道：“随便就好了，吃什么都行。” 陈野的脸上还染着未褪去的红晕，他的手轻轻攥住她那躁动的指尖，把她的手一寸寸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 阳光顺着层层投射进来，商绿妩眯着眼睛望着他。 陈野看着她在阳光下的笑颜，恍惚中有种不真实感。于是他攥着她的手掌紧了又紧。 他把她的手一起抬起，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的蹭着。在此时此刻，他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温热，以及她的一切一切。 陈野有点想哭。 他以前很少哭，但他的那眼泪在这些天却像是要流干了似的。因为她，因为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因为再次听她唤他的名字，因为再次看见她的笑脸。 他忽然觉得那阳光都不及她明媚。 陈野缓缓勾起嘴角。 “笑什么呢，陈野。”商绿妩看着他，手慢慢覆上他的脸颊，在他嘴角留下的那弧度上停滞住。 她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的闷闷道：“是不是笑我现在很丑。” 陈野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摇了摇头，认真道：“哪里丑，你怎么会丑。”他顿了顿，在她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陈野怕商绿妩不信他的话，于是他抬起手指着心脏的位置，一字一顿道：“知道吗？你在我这里。” “永远都。” 商绿妩偏过头，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但又像透过陈野在看向遥远的他处，她的嘴角挂着微笑，轻轻开口道：“陈野，你知道人昏迷的时候，是在做什么吗。” 还未等陈野开口，她便自顾自的开口，继续说道：“是在做梦。” “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在梦里我遇见你数万次。我们重复循环上演着相遇再分别的同一场景。” “我听见你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可我伸出手，却抓不到你。” “我以前做过很多次手术，只有这次，只有这次。” “我想着我要醒来，我想我能再看看你。” 商绿妩的语气中带着哭腔，陈野感受到她那身体起伏，随之不断地大口的喘着气。她猛地伸手抓住陈野的手臂，那目光里噙满泪水，她万分无助的哽咽道：“我不想死掉，陈野。” 陈野一把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 商绿妩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流淌到他的肩膀上，打湿掉陈野的衣襟。他感受到她的指甲紧紧的抠着他后背，几乎陷进他的皮肉里去。 她的那些坏掉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席卷过她的四肢百骸。 商绿妩说她不想那么快死掉，她这是第一次如此的彻底去抱怨命运的不公，第一次在陈野面前展现如此脆弱不堪的那面。 陈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她弄得破碎不堪，那碎掉的部分摇摇欲坠，不断地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漂游。 他独木难支，直到撞上另一个孤岛，它说它不想沉没，它想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陈野一下下的帮她顺着后背，轻轻的拍打在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眼泪。那些爱，那些恨，连同对命运的所有不甘，通通全部被他揉碎进这温柔的亲吻里。 他贴近她的呼吸，那唇齿温热，几乎要把她融化进去。 陈野抱着她，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