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陈野： 见字如面。 近几天我的身上疼的越来越厉害，总像有一根细线，不断拉扯着我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我应该是活不久了，但我却总想着跨过今年这个年。因为过了今年，我就可以无赖的说出，这是我与陈野先生相识的第二个年头。 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其实算来算去，我们连同遇见再相爱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 好短呐，太短了，陈野。 我有时候会想，你为什么执着于爱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但我没有更好的解释，因为我也同样的无理由的爱着你。 最近我总想着少睡一会儿，大概是我的心里乱糟糟，幸运的是，晚上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清醒的。 你对着我说晚安，和我说明天见。 我知道你晚上总是睡不着，但又怕吵到我，所以总是忍住不去翻身。但你都会在半夜三番五次的用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给我测体温。 我好像习惯了流泪，总是会想哭。因为贪恋明天，因此我变成了一个最为可怜的人。 如果还有机会，我还想再去一次阡平山。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想和你一起再看看那里的花，但是我怕我熬不到那时，于是我梦里反复的梦见大片的花。 各种颜色的，特别漂亮。 那是我活过的近二十九个年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陈野。 我曾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我从来是不相信什么说法的。可如今我却如此固执的相信着。 我相信到了那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天上，我还是会记得你，记得我们那些相爱的桥段。 在那里一定会有一场雪，那不大的，却是最难忘的雪。 陈野。 我想，你的灵魂应该比我重许多。我认识的那个陈野，自由，浪漫，永远闪闪发着光。 我本就不是什么能够让人难忘的人，而你的一生还有很长，我却仅能够路过一段。 我感到万分遗憾。 但我却又无比幸运，因为我曾得到过陈野先生的爱。 一份完完整整的，无比赤诚的爱。 既然讲到这里，那请陈野先生，一定要挑个晴朗的日子，来和商绿妩好好告个别，然后就把她彻底的遗忘在过去吧。 陈野，你要继续向前看。 万分不舍，只道一句离别太过轻巧，但那千言万语都可以化作一句。 我爱你。 珍重。 商绿妩 外面的雪持续下着，那时间久的几乎要把整个世界染成白色。屋内的暖气散发着热度，一寸寸包裹着陈野的神经。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拧着，那动作缓慢，但那痛却是无比的酸楚，它带来长久的，无法挣脱出的绝望。 陈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下下地挖空掉，那露出的伤口氧化变黑，直到变成一块块的黑色洞口，那里面涌出鲜红色的，冰凉透的血液。 陈野的眼泪一片大片的涌出，直到那心脏的疼痛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在里面。他连挣扎都失去了力气。 那是长久地，持续地，无法抽离出的痛楚。 他捂着心脏颤抖地蜷缩在地毯上，手里紧紧攥着她留下的那串珠。那上面的温热似乎正在消散，随着她的珍重一同，被她一齐带到了另一个没有陈野的世界里面。 陈野感觉自己的手掌被那硬度硌的生疼。 但他却还想紧一些，再紧一些，似乎是能够把它攥到自己的皮肉里。 一点点把它融入血液，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陈野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大年三十的那天，他亲自动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那盘可乐鸡翅，他连续吃了两天，总算把它吃完。 大年初一，他一个人去了西城公墓，买了一束花，从天亮坐到天黑。 陈语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每天下班就来公寓陪他，他开始反反复复的开导他，嘱咐他一定要按时吃药。他拿走了陈野的车钥匙，让他待在家里，最好什么地方也不要去，想去哪里他会陪陈野一起。 陈野与出版商讨论着，新书会在今年的四月十七号发布。 四月十七号，农历三月初三，是商绿妩的生日。 陈野把封面早早订好了，是深绿色的底色，新书的名字就叫绿野。 他和好友商量着，等新书发布后一周，他们一起去趟阡平山，陈野想去看看那里开的花。 于是他们几个人在周末启程去了阡平山。陈野徒步走上那山顶，再次看到了渝江，但不同的是，这下能从上面俯瞰到那些盛放的花。 天气晴朗。 漫山遍野盛开的花，连成了片。 “阿妩，你看到了吗。” 夜晚太长了，房间空荡荡，只留下他一个人，就连同呼吸的声音都让人听得真切。 商绿妩，你好让人想念。 陈野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一觉吧，睡一觉才能治疗好那钝痛。或是和她见上一面，告诉她。 他把他的心落在她那里了。 要怎么办才好。 于是陈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过没遇见商绿妩，他反而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那年刚刚退学在家，少年满腔的热血，怀抱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他洋洋洒洒地在他的第一本书的个人简介里面写下。 我陈野一生崇爱自由。 首部书就大卖，那年他被称作最有潜力的青年作家。 他的灵魂仿佛飘忽在云朵之上，自由散漫，却是化不开的孤寂。 这些年他变了很多，慢慢地沉淀下来，也许是写了很多的世间百态，体会了太多的比他笔下故事还要再真实数万倍的情节。 但他却依旧浪漫，永远偏爱月与夕阳。 陈野本以为自己是一阵风，那永远也不会停下的风。 可他遇见了商绿妩。 她像一支倔强的，扎根与泥沼中，生长出来的野生红玫瑰。只是一眼，仅仅一眼。陈野遇见她，爱上她，只需要一天。 她便深深的嵌入他的灵魂之中，再也无法从他生命里面抽离出来。 他亲吻她，拥抱她，轻轻地给她披上了那夕阳与月光。 从此以后，商绿妩就永永远远地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中。 那串珠终于从陈野手腕处滑落。 一颗颗断掉，散落在地上。 陈野不会和她道别，他再也无法向前看。 “我来寻你了，阿妩。” 据相关媒体报道，当红散文青年作家陈野先生，五月五日晚上于家中自杀。 其作品为其享年最后一部作品。 据悉，是陈野为纪念其病逝的爱人商绿妩而作。此书于上个月中旬发表，销量到达其生平着作的巅峰。 在书的最末页，陈野这样写道：阿妩，漫山遍野的花开了。我有东西落在你那儿，我们见一面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