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求不得)
“秦明,你日后必定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可是将军不能只懂怎么杀人,还要学会用人。王平此人虽是墙头草,又背主,但他有欲望,有欲望就能利用,有用就可以用。日后你任用部下的时候也要学会看人,有时候不是这个人不好就不能用,端看你如何去用。” “殿下,东齐会千秋万代,您也一定会安然无恙。属下余生的职责就是守护殿下,保家卫国越都督便可所向无敌……” 季南嘉看了看屋内只剩二人,只得叹息一声靠近秦明:“你也知道景儿出事与他手下的人脱不了干系,待景儿回到湘阴,你要尽全力保住越崇性命,或许我还有可跟他谈判的机会。” “景儿能不能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全看此次能否保住越崇。” 秦明低着头,心里苦涩难当。自打先帝驾崩,南嘉公主退隐后宅,哪还有从前的半点肆意张扬。先帝与太子素来疼爱她,若是看到她如今处境只怕会心如刀割吧? 那样一个骄阳似火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样。 “属下……领命!”秦明跪伏着行了一个大礼。 时下不兴跪礼,季南嘉领秦明的情。 “你本该属于战场,是我耽误了你们兄弟。如今也算圆满,在湘阴,有谢覃在,越祁绝插手不进来,我也会督促他加强湘阴军事防守,必然不会置自己于险境。”季南嘉认真的说道,尽力安抚秦明。 待至巳时一行人抬着数十抬木箱摆在厅内。 “这都是些书简往来,还有些账目明细。”来人一一打开让季南嘉过目。 “秦明,派人回公主府,待几位先生醒来立马叫他们来郡守府。”季南嘉头摁了摁太阳穴,一个姜怀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账目就有这么多,那其他的刺史与郡守岂不是更甚? “喏!” 季南嘉让人张贴告示,郡守府招纳下掾、下吏、书佐,季南嘉出了几题为考题,但凡过试者直接录用。 被录用者在职期间每日发一升米,若是表现好还有绢布。 只是下下吏书佐,中正也说不了什么,再者季南嘉强调了事急从权,待新任郡守上任去留还得看个人表现如何。 因此湘阴世家子弟没有跳脚,中正也不好吱声,毕竟这些杂役人员除了那些寒门弟子会有兴趣,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谁愿意自降身份去做末流官员? 这倒也方便季南嘉行事。 而至于证据确凿的跟随姜怀作恶的被着重看押,那些以兵为匪的昨晚已经清剿的差不多了,余下的还在审问。 午时一刻,阳光正烈。 季南嘉不由头疼,自己当真不是这块料,涉事者众多,又不能一个个都杀了,那些豪强还有些世家子弟,真都杀了湘阴也要乱上一阵子。 幸亏季南嘉有先见之明,部曲全潜入湘阴,若非如此,那些世家不是让女眷堵门而且强行劫狱了。 “殿下,几位先生已经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季南嘉连忙起身,快步至门前,果然看见徐琮带着甄俞朱章还跟了一个高大健壮的刘秉! 季南嘉有些心慌,他……他不是一夜未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还跟了过来? 但是眼下事多,管不了那么多。 “几位先生真是与本宫心有灵犀,本宫正一筹莫展几位就来替本宫分忧了。”季南嘉直接隔着衣袖一把拖着徐琮就往里边走一边说着几位先生救我。 刘秉见此眉头一皱,没有出声也跟着进去了。 “这几日怕是顾惜不了几位先生了,田地需得重新丈量,百姓也得重录户籍。”季南嘉一一把之前考卷摊开给徐琮三人查阅。 一共十三份,也只有这么点人来。 其中不乏观望者,毕竟公主又不能任用官员,到时候新任郡守来了重新罢免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此举日后不可再为,只是些掾吏也就罢了,否则对殿下不利。”徐琮皱眉劝诫。 “先生所言本宫牢记,只是眼下事权从急。” “先生观这些里边可有能用之人?” “掾吏之流尽够了。”徐琮把考卷分给甄俞和朱章,连刘秉都有份儿。 “殿下为何这般急切,待新任郡守上任,这些自有他去安排。”甄俞不解。 “就是趁如今姜怀刚死,本宫的部曲还镇守在湘阴,他们还有所顾忌,重新量田才不会出现大的阻挠,若是他们行事过激那倒省了本宫筹谋,一锅给他端了。”季南嘉冷笑。 一整天季南嘉都忙的连饭食都是跟徐琮几人在府衙用的,刘秉偶尔出言提些意见大多时间也是跟着在城北帮忙重录户籍。 晚间季南嘉先行离开,刘秉连忙跟着上了牛车。 “想来是耽误将军行程了,待明日量田结束本宫会准备一万石粮秣,除去事先说好的五千石,余下五千是本宫对西江的诚意,还劳将军替我向你们府君言明。”季南嘉想着晨间的事儿,尴尬半晌还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殿下不累?”刘秉问道。 “什么?” “殿下时刻这般逼迫自己不累?下官并没有着急,西江虽然人口凋零,但也吸纳许多流民重新开垦春耕。如今姜怀伏法,湘阴也有大把时间修生养息,而殿下却时刻不想停歇,您在怕什么?” 季南嘉哑然,吸了一口气道:“西江如今现状本宫也略有耳闻,想必尊君也是心怀百姓所以才谴将军到处收纳流民。湘阴与西江比邻,日后少不得互相帮衬。” 刘秉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不由皱眉:“不想笑便不要笑,殿下贵为帝女,何需这般汲汲营营?” 季南嘉一顿,差点没绷住想一巴掌扇眼前这个不识趣的狗男人,昨晚她失控,也知道他一直在安抚她,她心里不是不感动。 只是她确实没有办法让自己颓废太久,也不能,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发泄自己的情绪。 若是可以谁想操心? 越祁不会给她时间,如果失败她承担不起这个失败的后果。 “将军想说贵为帝女可以无需迎合谁,可在本宫看来与人有利益交易,自然该和气为上。”季南嘉不高兴的沉下脸。 “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凡事都憋在心里自己扛着……” “本宫会如何与刘将军所该关心的得利不会有丝毫损伤,将军还有疑问?” 刘秉看着季南嘉沉着脸不由一叹,到底身份有别。 “谢殿下,” 一路无话。 季南嘉在湘阴这几天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徐琮几人更是住在了郡守府。 除了重录户籍,被当地豪强跟士族贪去的田地重新丈量,还有修葺城镇。 还有那些被抓的百姓良民和流民都被一一检举救了出来,湘阴当地的豪强又有几家消失,余下的看着近六千人的军队也不敢造次。 而重新被分配到田地的百姓抓紧时间查看自家的地还有哪些没被种上的,趁着现在抓紧春耕。 刘秉第二日带着粮食离开了湘阴,季南嘉没有去送。 等事情都稳定下来已经是五日后,朝廷下达旨意,谢覃为湘阴新任郡守。 而谢覃的信也是在此时到达了公主府,如季南嘉所愿,谢覃姿态恭敬。 姜怀的事儿在朝堂也没激起多大水花,大概利益分割得当,太后又替她挡了多少?季南嘉如今只能走好眼前的每一步,只有向前走,她和越衷才能有生路。 意料之中。 派去的两百人护送季夫人跟孩子们来湘阴,季南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季夫人带着孩子自然是速度没那么快,信到湘阴当天她就送信于谢府,恰好姜氏又闹了一场,被过继给她的孩子是一旁支庶子,她不太满意揪着谢覃的长子又打骂了一顿。 谢夫人与谢覃商量她们随季夫人先行离京,谢覃等待调令。 而季夫人带着越衷离京的消息也从京都飞向了海右。 曹谙拿着信递给越祁:“明公,看来您失算了,这个南嘉公主还是被我们小看了。” 越祁看完信不由怒火中烧,这个女人胆敢这么耍他。 “浩光可有妙计?”越祁的眸子在营帐的灯火下晦暗不明。 “明公切忌心软,想想死去的将士和受苦的百姓,还有我们在朝中举步维艰的处境。所以南嘉公主必定不能离开京都太久,她必须留在京都吸引那些人的目光,至于小郎君,不若趁此机会,一劳永逸?” 曹谙躬身一礼,抬头面若冠玉,嘴角带笑。 越祁控制不住的想起京都时候他与季南嘉相处的时候,她总是温婉又体贴,却独独在孩子面前比孩子还像孩子。 常常会惹的景儿无可奈何,却也看的出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 越祁突然有些害怕季南嘉知道景儿夭亡,她一定会受不了。 “浩光,景儿非要如此吗?就没有别的办法?”越祁揉了揉肿胀的额角。 “明公若不想日后被世家牵制如同那位一样做个傀儡,小郎君非除不可。”曹谙收起笑容,眼底寒意重重。 “那便交给你去做吧。若是……罢了,届时我亲自去接嘉儿回京。”越祁自信即便季南嘉没了孩子,她也一定舍不得和自己分开。至于湘阴此事想必是姜怀做的太过惹怒她了。 毕竟不止他忘了,整个东齐都忘了,她不仅是个后宅妇人,还是那个手握私兵的长公主。 “喏!”曹谙敛下眼皮,越祁打算造反的时候是他堂兄活活被困死在海右郡城内的那场战役,城中坚守的将士皆是骨瘦如柴,衣物单薄破烂,而城内的几位将领皆被斩首悬挂城门,城内百姓被屠杀殆尽。 那是泰元二年冬,官家登基的第二年。鲜卑各部一路南下,青州各郡势如破竹,老人小孩儿大多被屠戮残杀,女子则被掳走。唯独海右郡因将领死守,惹怒鲜卑人,被屠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