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求不得)
季南嘉也沉默了下来,前几年胡人想趁着越祁刚刚登基根基不稳疯狂进攻中原,若不是刘秉这些战士誓死扞卫,只怕中原会元气大伤,就算驱赶了胡人,亦是劳民伤财。 “我理解你,只是作为你的妻子,我偶尔也会自私,我……” “嘘!不要说,我都懂!” 随着战争的白热化,而南方才是真正的刮起了大风暴,自湘洲、越州、西江三洲合力围剿匪患,境内匪乱经过几年严厉打击基本可以说是销声匿迹。 随之迅速起来的不仅仅是经济,还有人才的涌入。 自打看见了湘洲的学院带来的好处与安民的益处,天子下旨筹办学院供平民百姓之辈谋出路。 虽其中经朝中士族的大力反弹,然而经过了解后发现大部分注重算术、农学跟手艺科目较多。加之新帝兵权大部分集中在自己手中,这些跳脚的人几次伸手都没得到好处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是学院考试制度还是延留下来了。 随着学院的学子一批批新人上任逐渐替代旧日风气,整个南方的氛围都为之一新。 如今可不是说燕京什么时兴的,那大多都是从湘洲这边去的。 自打前几年湘洲出了个棉衣送到边境,挽救了数万少将士的生命。 吃的饱穿的暖,自然有力气打仗。 如今的湘阴可以说是全国最为繁华与先进的城郡,整个湘洲的路都修的平整宽阔,官道旁还有许多店铺食肆日夜兼顾。 粮食产量也是比旁的洲一年高似一年,随着名声越盛那些闭门造车的大能们都忍不住前往与之切磋,而后就被学院狡诈的师长们忽悠坐馆教学。 如今镜子、玻璃、糖、盐铁等等一系列的便捷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用品。有越祁之前的合作,加上季南嘉自觉奉上盐铁更加成熟的提炼方法,所以被授权拥有了几处小的矿场与盐田。 出海的商队也是越来越多,来往湘阴的胡人不知几凡。 季南嘉名下的商队不仅仅是把生意带到了能去到的地方,更多的是挖掘人才,给各地建学院修路。 季南嘉如今手握整个南边的经济命脉,而她也从了天子前妻变成了南嘉公主,真正的被百姓爱戴口口相传。 燕都 “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就立太子立太子的!这两个逆子成天瓦舍勾栏瞎混丢人现眼也配当一国储君?”台城越祁怒不可遏摔下奏折于堂下。 底下的众人低着头不敢触这个霉头哑然无声。 越祁叉着腰来回走动,指着领头的人骂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朕还在一天,这两个逆子绝无可能!无德无能,怎堪大任?” 天子一怒,谁敢与之抗衡? 那人连忙跪下:“陛下圣明!” 挥袖而去的天子走后众人才劫后余生般的抹了抹虚汗。 比之刚登基的天子是不如从前强硬,亦到了不惑之年,前几日天子病了罢了朝会,这才有人提出立储之事。 没成想不但没有成功还让天子发怒了,当真是得不偿失。 与前朝天子相比,这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摆弄天子的时期早已经成为过去,有的人已经清醒,而有的人还在做着白日梦。 越祁躺在贵妃椅上,内侍轻柔替他揉捏着。 “这些人就盼着朕早日殡天好推个傀儡上来,枉我南征北战这么些年,临了却无一个堪当大任的儿子。”越祁烦闷的捏了捏眉心感慨道。 侍者不发一词,只安分的做着手上的活儿。 越祁本身也不是要一个回答,他心中无比清楚,唯一一个出色的儿子,远在天边。 “景儿如今也该到弱冠了啊,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一声感叹没头没脑,旁的侍者都不明其意,唯有替他揉捏的侍者双目微颤。 嘉祁十五年年冬,勤王与荣王相继被贬,一个被软禁,一个发配边境贬为庶人,其外家一律被贬,罚抄家业,永世不得入燕京。 一时之间成年皇子唯有德妃的越筠淮王,剩下的几位皇子都还是总角稚童。 再一个便是前朝南嘉公主所出的襄阳郡王,众人却都选择忽视,天子不喜,再有才能也是无用。 而此刻宿在妃嫔宫中的越祁则是就着女人的手喝下汤药,看着与季南嘉相似的眉眼满目柔情:“佳儿辛苦了。” 女子摇了摇头,柔和谦顺:“只要陛下一切都好臣妾不辛苦。” 越祁目光逐渐涣散,像是透过她看向什么人,又许是药效上来了,有些迷糊。 女子见他睡了过去便唤人沐浴,而后唤人耳语几番,待人出去后这才把药碗清洗后放在一旁。 嘉祁十六年春,天子身体每况愈下,一道圣旨也从燕京飞来了湘阴。 正随着新来郡守查看河道的越衷被紧急传回,与季南嘉匆匆收拾便上了去燕京之路。 天子身体抱恙,越祁抗不过朝中立储之声一日高过一日,几个年幼的皇子还小,四皇子身份低微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故而有人提了一嘴越衷这个尴尬的五皇子,越祁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下旨封越衷为湘王,一下子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车中曹谙陪着季南嘉与越衷一道,分析天子为何会出此调令? 季南嘉看着皱着眉头的儿子不由暗叹,有个这样的爹他估计也很难受。 “景儿别怕,那些人不敢轻易动你,如今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承不承受的起。” 越衷看了一眼十年如一日依旧貌美的亲娘,安抚的搂过她的肩膀:“阿娘,儿子不怕。只是阿父他……”又看了一眼曹谙,又吞下了未完的话。 季南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无碍的,他宫中美人众多,又岂会再为难于我?况且阿娘为这个国家没少出力,他不会自毁基业的。” “你安心的待在京都,你不是一直都想改变目前这个国家的现状吗?如今是个好机会,我相信你,万事莫怕,有阿娘在呢!你呢,就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 曹谙不予置评,他跟了越祁那么年怎么不了解他? 若真是放下了他和刘秉在边关遇到的那些危机又作何解释? 即便他曹谙心狠手辣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落井下石也不足为奇,可那刘成文可是个本分的军人,这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二人怕家小担心,一致默了这些事。 曹谙看着季南嘉眉间隐忧,又碍着孩子在不好安慰,只得默默想着燕京往日的暗线也该用起来了。 他曹谙选择了无牵挂来到季南嘉身边,是确实他对不住君主,可也不代表他就真的任人宰割。 嘉祁十七年 五皇子越衷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天子身体日渐虚弱,直至卧床不起。 天子身子时好时坏,早年征战暗伤反复,太子在朝政上展现了他惊人的天赋与能力,令人刮目相看。 而徐琮等新锐全力辅佐太子,天子却偶尔带着未成年的皇子进入朝会,一时之间京中局势迷离。 季南嘉握着曹谙的手后怕不已,景儿如今已经是来燕京这五年数不清的暗杀与埋伏了。 而此刻后宫的一位美人拿着一朵湘洲来的发钗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别让陛下等急了。” 近来天子身体越发精神,开始能主持朝会,太子被训斥过好几回,直至这次遇刺,天子更是直言太子无能,面壁思过。 季南嘉好容易进了东宫,发现高挺的少年并没有颓废,而是安静的看书,柔和安宁。 季南嘉没有打扰他,而是挑着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挑了一本书静静地看着。 直至少年口渴才发现母亲来了,连忙起身左右看了看:“阿娘怎么来了?” 季南嘉放下竹简:“你如今忙的脚不沾地,好久没见你,便来瞧瞧你。” “令阿娘担忧了。”越衷愧疚的低下了头。 季南嘉眼眶酸涩,嗔怪的摸了摸儿子低下来的头:“阿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成算,也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只是景儿,你志向所在阿娘会阻拦,只是那位是君王而不是父亲,你莫要太过在意,你永远都是阿娘最爱的宝贝。” 越衷闻着母亲身上的馨香,心中瞬间就安宁多了,那些许的不忿与委屈也消失无踪。 “阿娘放心,儿省的。” “阿娘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永远不要害怕和难过。”季南嘉抱了抱这个自打进了舞象之年就不愿意给自己抱的孩子,他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男子,俊美高挑,风姿绰约。 本来朝中众人见天子身体回春,摩拳擦掌准备拉太子下马,结果好景不长,不到半月天子再次病危,昏迷数日,太子下令严禁宫门,勒令各宫不得随意走动。 越祁弥留之际传季南嘉进宫,季南嘉身着原主当年台城初见他的那身衣裳进了宫。 “朕还以为,你不会愿意再来看朕了呢。”越祁被病魔折磨的早已经白发从生,老态十足。 而季南嘉一身嫩色裙裾一如往昔,越祁不由微微晃了神:“犹记当年,你也是这样躲在假山后偷看我与先太子说话,被发现了还理直气壮说我不懂规矩。” 季南嘉垂眸不语。 “南嘉,你心里恨朕吧?” “陛下乃天下之主,拯救国家危难之中,是万民所感恩的君主,谁人会对您生怨恨之心?”季南嘉四平八稳的说着,连一丝起伏都无。 越祁费力的喘气着:“你恨朕!景儿虽不说,但是…朕…朕也知道……他…心里也是怨的。” “陛下多虑了。” “可若……若重来一次,朕还是会这么做!朕不后悔已经做过的事,朕…朕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曹谙他却能得到你们的谅解,朕却不行?” 越祁死死的撑着半躺的身子,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却苦苦支撑着,不肯在季南嘉面前示弱。 季南嘉这才抬眼看向他:“曹浩光奉你之命,我与他算得互不相欠。 而你夺我季氏江山,杀我子,屡次三番逼迫为难我,越伯云,你我之间,是你亏欠我良多。” “你说过,朕是明君是良主。你也支持我的不是吗?”越祁竭力想坐起来,奈何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