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
莫泽这次昏迷的时间不久。 周竟天看着人刚醒来茫然的神色，本来一张臭脸难得温和了些，“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莫泽涣散的眸子颤了颤，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眼前的人，有医生进来查看，等他们走后，房间就剩他们两个人。 “周竟天。”莫泽是这么久，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周竟天觉得心头一跳，靠近些，“怎么了？” 莫泽抬眸看着他，眸子幽黑，“你和他们用我名义欠的钱，可以还回去吗？我不想欠着债走。” 周竟天一愣。 其实这件事他本来早就忘了，他那些表兄弟们，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3亿一直压在他这个人的心头。 原本周竟天还想着，让他一辈子欠债上征信名单，诸事不顺，没想到，前半辈子都没过完，他的报复和折磨手段没使到一半，人就要没了。 其实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从小受尽冷眼和歧视，身患重病如同孤儿的人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再施加那些折磨，人就已经活的很痛苦了。 他的行为，只是雪上加霜，让这个年轻的生命承受不住夭折罢。 周竟天看着他良久，看着他颊边乖巧温润的黑发，低低的说，“好，我答应你，我和他们会还回去的。” “谢谢。”莫泽敛下眉目。 尽管周竟天对他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还是罪魁祸首，但这一刻愿意了结他心中唯一的愿望，他就已经知足了，他所求的，从来不多。 指尖又一停，愿望吗…… 莫泽缓缓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周竟天听见人道谢，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再深深看了那个病恹恹的人一眼，无声离去，直到在医院门口，他才泄愤似的一拳捣在墙上，胸中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闷。 他打电话联系当时有参与那3亿贷款的表兄弟们，没什么，就准备一人打一顿。 莫泽打开手心短信，看到一周前来自妈妈的短信，微弱的心脏突然激烈的疼了一下。莫泽按着胸口喘气，瞳孔颤抖的看着手机的内容，那时候他还在昏迷没有看到，以至于错过了那么久。 妈妈想来看他。 妈妈—— 莫泽咬住手背，颤抖的打字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 他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隐瞒了自己病重命不久矣的事情，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妈妈知道他的病情会嫌晦气不会来看他的，妈妈不喜欢他生病的样子，觉得他很麻烦。 他也觉得自己很麻烦，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候就死去，还要在这里缠着妈妈来见自己一面，可是他真的好想见妈妈，好久都没见面了，妈妈都没见过这两年他长大的样子。 如果还能见到妈妈一面，那么他死而无憾。 医生看他情绪不稳定，让他别玩手机，准备拿走，莫泽像宝贝一样抱在胸口，声音像粗糙的沙砾在纸上划，“不要，我不要……” 拿走了，就不能及时看到妈妈的信息了，就像上次昏迷那样错过了妈妈要来看他的机会…… 心率仪和器在急促上升，医生不敢再刺激他，就让他拿着，凌燃抱着他柔声安抚，摸到怀里的人只剩一把骨头，身体比他皮肤温度低了几度，传出一阵不正常的凉意，在微微的发抖。 凌燃怕一用力就将怀里的人搂碎了，贴在脸颊边轻轻的蹭，胸口被细细密密的刺填满，生生的疼。 这两天莫泽一直在惴惴不安的抱着手机。 还是吃不进东西，吃的要不拉出来要不吐出来，身体完全没吸收到营养。 经过昨晚用药治疗，莫泽身体好了些，早上天气很好，空气清新，凌燃扶他到外面散散步，晒晒初阳。 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肌肤镀上一层金色，让莫泽身上带了点生气。 莫泽走了几分钟就累了，蹲在小花坛前，怀里抱着手机，看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出神。 周竟天不想让他蹲太久，他低血糖和低血压，容易头晕，让他看了一会儿准备扶起来时，发现莫泽两个鼻孔里暗红一片，氧气不足的静脉血比起正常的血液暗沉许多，一滴滴的溢出来，地上已经落了几滴了，而莫泽还迟钝的还没发现，看花看得出神。 凌燃心一颤，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鼻血，并且扶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起来，“你又流鼻血了，咱们回去止一下血。” “唔……”莫泽很轻很懒的应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缓缓站起来，凌燃已经怕他心血回流不及昏倒，速度很慢了，可起到一半，莫泽还是无声无息的晕过去，身体没骨头一样滑落。 凌燃赶紧抱着人，鼻孔里暗沉的血液顺着莫泽脸颊落在后颈，眼睛轻轻闭着，下颌线清瘦得分明。 凌燃快步将人抱回去，护士给止了血，说是身体组织缺血缺氧，导致毛细血管很脆弱，才破裂出血了。 莫泽昏睡了5个小时，醒来了已经是下午了，立马就拿着手机看，跟丢了魂似的。 凌燃跟他说了会话，莫泽很虚弱，也很乖，做什么治疗都不反抗，凌燃总是忍不住想摸摸他，碰碰他，又想抓住他凉凉的手心，将上面贴暖。 但他不敢。 再多亲密的举动，也只会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只能哑忍心中的欲望。 莫泽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因为肝功能衰竭，没有产生出尿液，医生给他加了利尿剂，尿袋里还是没什么尿，于是又加大了剂量。 凌燃陪床睡，半夜迷迷糊糊起来，看见莫泽尿袋上都是暗红色的尿液。 喊医生进来，发现莫泽低烧了，让护士给他换了尿袋，又在那被打肿的血管里注射了治疗的药物就离去了。 莫泽第二天也一直在昏睡，烧也退不下去，单薄的病服都被冷汗湿透，凌燃给人擦着汗水，又看人嘴唇干涩起皮，用棉签湿了点水，沾湿那漂亮的唇瓣。 凌燃就停住不动了，看着那形状优美的唇瓣，眼睛半阖，缓缓的低下头去，唇部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凌燃撑在一旁的手心出汗，呼吸加重，轻轻含着，轻轻用舌头描摹，从来未试过吻一个人这么小心翼翼，又这样珍惜。 “喂！你这家伙在干什么？”门口突然传来青年的低吼，凌燃扭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站在门口，见凌燃没有动，怒冲进来，强行拽着凌燃离开了病房。 凌燃不想在病房里影响到顾泽，因此也没怎么反抗。 莫泽的房门被关上。 “谁让你亲他的！”把凌燃推在墙上，周竟天劈头盖脸的吼，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