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员工旅游

    「怎麽可以偷偷和昰雨哥去约会！」周日一早，在昨天因故休息的超市门口等到开门，李熙真一问清临时歇业的缘由便心碎地喊起来：「我昨天又没上课，为什麽不带我一起！」

    申恩夏看了看在收银处微笑着替老爷爷结帐的男人，颧骨不觉间微微上扬，手上补货动作半点没有停滞：「不是去儿童乐园，带儿童会扫兴。」

    李熙真感觉自己要爆炸了：「说了我不是小孩！恩夏哥太卑鄙了吧！」

    在大前天同时听说了琴昰雨生病和只把她当妹妹的消息，被赶回家的李熙真只伤心不到一天，随即振作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在漂亮男人面前表现出成熟魅力才导致他没将自己放到选择行列中，痛定思痛地在周六精心打扮一番，想着要让琴昰雨刮目相看，顺带堵上申恩夏那张嘴，结果一大早赶来看见的却是深锁门口与上头写着「本日公休」的告示。

    什麽啊？宇宙超市哪有公休日？十七年来都没有看这里休息过啊？李熙真在门前呆立半晌，最终只能接受今天白白化妆的事实，气呼呼地约上同学逛街去了。

    她本想着说不定是琴昰雨病得不轻，需要安静休养，申恩夏就乾脆关门谢客整日好换个清净环境；但今天一来就见到站在收银机後的男人面色红润，前发也稍微修剪得短了些，完整露出那对引人瞩目的眼，神采奕奕的，看上去半点也不像是大病初癒。

    「不是你说不能让昰雨天天上班的吗？」补完空缺的商品，申恩夏弯下身抱起另一箱货物：「所以我带他去员工旅游了，你不是员工，当然跟不了。」

    逻辑缜密的言论让女高中生哑口无言，申恩夏朝她扬眉，脸上充斥着隐晦的得意：「借过，我要去别的货架。」

    李熙真气呼呼地侧身让路，还是没法平息怨愤，委屈兮兮地小跑到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正在喝水的琴昰雨身边：「昰雨哥，身体还好吗？前几天听说你生病了，恩夏哥不让我们探望你，我好担心。」

    合上上头有着可爱图案的崭新保温杯，琴昰雨朝她微笑：「嗯，多亏有恩夏，现在没事了。抱歉，还让熙真担心我。」

    「恩夏哥有好好照顾你吗？」那句对年轻老板的感谢让李熙真疑惑。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里，申恩夏一直就是个毒舌冷淡，只有在呛她时有点人气的大哥哥。就算几天前为了拿午餐给琴昰雨而赶走自己，她脑海里浮现的「照顾」情景还是类似於申恩夏冷酷地将粥摔在桌上，发射眼刀迫使正病着的琴昰雨自己起身吃饭。

    猫星人点点头，长度恰好的浏海也跟着轻晃：「恩夏是很好的人。」

    ……我认识的申恩夏，和昰雨哥所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啊？李熙真张口，还想再嘘寒问暖一番，背後赫然一股寒意涌上：「李熙真。」

    「妈！」熟悉的声音让女高中生大吃一惊，转过身看向长相有七分神似的中年妇女。

    「在这干嘛，明天不是要考试吗？回家看书去。」李妈妈一把拉过她，向正无辜眨眼的琴昰雨和善地笑：「昰雨啊，抱歉，熙真她太活泼了，没烦到你吧？」

    漂亮男人连忙摇头：「您多虑了，熙真一点也不烦。」

    「哎，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是我有你这种儿子就好啦。」李妈妈慈祥地看着他，将试图挣脱的高中生手臂又抓紧了些，边说边向门外走去：「阿姨得带这孩子回家收收心了，明天来买菜的时候再继续聊啊。」

    不明究理地看着李熙真被母亲押走，瞬间安静下来的超市只剩下广播声回荡，琴昰雨歪着头看看门口，垂首瞥见保温杯，正想拿起来再抿一小口，申恩夏便出现在他面前：「昰雨。」

    脸在霎那间染上一抹淡粉，琴昰雨缩回想去拿杯子的手：「恩夏，怎麽了？」

    和李妈妈告状後成功让高中女生被捉回家，只是想趁没人时多和猫星人说几句话的申恩夏瞥见他的手上动作，开始没话找话：「这麽喜欢那个杯子？今天好像一直拿起来用。」

    开门到现在也才一个多小时，他就注意到漂亮男人至少拿起过六次保温杯，发呆时也盯着它看，让申恩夏感到微妙地愉快。

    「嗯，因为很可爱……」琴昰雨有些慌，没想到小动作都落在对方眼里，脸庞的薄粉逐渐转为绯红：「谢谢恩夏送我礼物……」

    申恩夏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顶。

    ──时间回溯到周六上午，被生理时钟支配，六点时就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双眼，琴昰雨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正想走去卫浴间洗漱，就听见大门喀啦一声被打开，满头汗水的申恩夏从外边走进，见他起床後微怔：「怎麽这麽早起来？」

    还没彻底清醒的琴昰雨梦呓般小声道：「要、要上班呀……」

    申恩夏失笑，屈指在他额上轻弹：「睡得什麽都忘了？今天不营业，你要去哪上班？」

    轻轻地「啊」了一声，琴昰雨抬手按住额头，闭着眼睛甩甩头，一会後总算想起了前天中暑时年轻男人说今天要带他出门，呆呆地望着明显刚运动回来的申恩夏：「那、现在就要走吗？我可不可以再睡一下……？」

    努力睁开眼睛的模样让申恩夏心脏像是被重击一番，恨不得回答他就这样睡到中午也行，可想到今天安排的行程，还是按捺住了冲动：「睡吧，八点再叫你起来。早餐想吃什麽？」

    得到允许的猫星人拖着脚步往回走，滚回沙发上头裹起薄被，在空调凉爽的风下迷糊道：「鲔鱼……三明治……」

    「喝的呢？果汁？」已经走进卫浴洗脸的申恩夏提高声音问，却久久没得到回应，出来一看才发现漂亮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坠入梦境，过长浏海散在白皙额前，随着鼻息起伏，不由得弯起唇角。

    真可爱。他想。只是看着睡觉的样子也觉得心口柔软，想亲吻拥抱对方，这样的喜欢之情还是出生以来头一次体会。

    他以为琴昰雨睡着时的样子已经是自己能想像到最可爱的画面了，但直到喊醒猫星人，盯着他吃完早餐，开车抵达目的地後，申恩夏才发现对方在这方面的极限远非他能预料。

    「游乐园？」站在有着大型猫咪吉祥物立牌，因为周末而游客云集的门口，琴昰雨长睫下的杏眼像被放入了群星般，亮晶晶的：「是和我一样的猫……」

    吉祥物猫咪有着短短的四肢和奶黄皮毛，有模有样地穿着人类衣物，俏皮地眨起一边眼睛。申恩夏在来之前就先查过，知道这只猫咪和猫星人是同品种，见到他因为这件事而高兴，忍不住也笑了：「嗯，是曼赤肯，很可爱。」吉祥物可爱，眼里闪烁着光芒的你更可爱。

    琴昰雨一怔，脸颊顿时烙铁般滚烫通红，举起双手，用过长的外套衣袖遮住脸：「要、要去那边买票吧？好像很多人在排队呢，不过去吗？」

    「我买好了。」

    为了不浪费玩的时间，申恩夏前天就在网路上买好电子票，带着懵懂的琴昰雨走过验票口，自云霄飞车处传来的震耳欲聋尖叫就朝两人袭击而来：「啊啊啊啊──！」

    猫星人吞了口唾液，不安地左右张望，似乎是在找自己能够搭乘的设施。

    早就预料到爱哭又胆小的琴昰雨不会选择刺激性游乐器材，申恩夏看看入口处的地图，往右边一指：「去那边。」

    还在到处观察的漂亮男人迷惑地发出一声：「嗯？」

    见他还傻乎乎站在原处，後头入口处不断有其他游客涌进，生怕琴昰雨被人潮推挤，申恩夏心底微动，索性拉起他纤细手腕：「走吧，那里的设施不恐怖。」

    一路走到充满和平气氛的大区，拱门上头「儿童世界」映入琴昰雨眼帘，窘迫的他後知後觉地看向老板：「恩夏，我不是儿童……」他还比申恩夏大上一岁呢，怎麽能玩孩子们的游乐器材？

    「那我们去鬼屋？海盗船？云霄飞车？」申恩夏看着那张满面赧色的脸，忍不住用正经神情逗弄他：「昰雨选一个，我都可以。」

    恩夏说他可以，可是我都不敢玩呀……想起入园时几乎穿破耳膜的凄厉惨叫，猫星人放下了身为成年人的自尊：「这里有大人可以坐的器材吗？」

    做了万全行前调查的申恩夏揉揉他头顶，因为琴昰雨自始至终也没想挣脱他的手而暗自窃喜，再顺手不过地将掌心往下滑，牵起他被过长外套盖住的指尖：「咖啡杯、旋转木马或碰碰车都能坐，也有很慢的云霄飞车和小型摩天轮。」

    走进里头才发现这里不只儿童，也有不少成年情侣或夫妻带着孩子在等待，琴昰雨先是松了口气，而後怯怯地想把指尖从申恩夏手里抽出来：「恩夏，我不会迷路，手可以放开了……」

    申恩夏脸色一僵，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这里人多，被冲散就麻烦了。」

    单纯的猫星人环顾周围数量庞大的人群，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也就不再挣扎，乖巧地任他牵手，又担心地叮嘱男人：「恩夏要抓紧，如果不小心走散了就去摩天轮那里集合吧。」

    同时被诱拐纯真猫咪的罪恶感和他的过度可爱袭击，申恩夏不明显地红了脸，将纤细的手牢牢捏住：「嗯。」

    由於是假日，又是暑假期间，人潮格外地多，他们花了将近半天才将儿童区游乐设施玩过一遭。准备离开时体力不佳的琴昰雨有些累，申恩夏看了看四周，决定让他在咖啡厅坐上一会，喝杯饮料再往下一处前进。

    点的饮品还没送上，咖啡厅外头传来一阵音乐声，琴昰雨好奇地转头看去，双眼一亮：「恩夏，是猫咪！」

    下午三点，正好是吉祥物玩偶开始乐园游行的时间。孩子们蹦跳着跟在猫玩偶和牠的朋友们身後，跟着乐曲欢快歌唱，儿童区刹那间跟开起同乐会一般，满是欢声笑语。

    申恩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琴昰雨的眼始终锁定在那只猫咪人偶上，不觉有些吃醋：「看到了，就这麽喜欢它？」

    「嗯……」短腿吉祥物沿着路径渐渐远离咖啡厅周遭，琴昰雨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真的很可爱……」

    你不知道自己更可爱吗？

    申恩夏差点脱口而出，但感觉这话会让猫星人羞得无地自容，接下来行程八成会因为羞涩和惊吓躲着自己，於是又吞了回去：「……买给你？」

    「咦？」琴昰雨慌张地看他：「买？那麽大的玩偶装也能买吗？很贵的……」

    睁圆了眼的模样令申恩夏手痒，维持着严肃神情摸摸他的头：「那个大概没法买，不过旁边有纪念品店，喝完去逛逛？」

    「这个好可爱。」琴昰雨蹲在纪念品店货架前，看着样式各异，但都印着猫咪图案的商品，只觉一阵眼花撩乱，根本挪不动脚步：「好多东西……」

    申恩夏站在他身侧，确保移不开目光的猫星人不会被在店内横冲直撞的小孩碰撞跌倒：「想买的就拿吧，都很便宜，多买一些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