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离心

    第七回

    泪湿枕巾，他定定地看着床头的帷幕，半晌，起身整理了被榻。

    天还蒙蒙亮，掌灯的姐姐们轻手轻脚，见了他相互低声说着什么，对他微笑致意，但眼中留着淡淡忧虑。

    他走着那条行过千万次的前往师傅寝殿的路，踩每一块砖，他便想起每一段往事，甚至是刚才残留的暗淡记忆也深烙在脚下。

    守殿的女子本想轻声阻止，但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便低下头让出道。

    “让他进来。”

    他缓步走着，似谪仙降世，有条不紊，他的神情平静，似乎泰山崩于前亦不会改换。

    花子瑜立在台下，他仰视着那抹威严身影，就地跪下，高喊，

    “弟子花子瑜，拜见师傅。”

    花月影回身看着他，神情莫辨，仿佛隔着幕帘，似花非花似雾非雾，她低声允着，

    “起来吧。”

    然而花子瑜却没有起身，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声答道，“弟子此次回山，一为扶灵，二为向师傅求一个回答。”

    台上的人没有动作，花子瑜听见一声冷笑砸在了地上。

    “该说的，我半年前早于你说过。你该知道，再执迷不悟的后果是什么。”

    “弟子仍不明！那谢向天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无怜姐...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私通外人，将我追影宫所在暴露给外人，逼得我们改施秘术！我此次允你扶她的灵柩回山已是施恩，你不要得寸进尺！”

    “无怜姐是中了那恶人的计，她并非故意为之。师傅！弟子一直都是深信您的教诲，从未违背您的命令，可这次，弟子思考了半年，仍觉得您做错了！”

    “大胆！”花月影暴怒，隔空一掌打去。

    花子瑜不敢闪躲，结结实实接下了，只一阵胸闷，随后是碎骨般的剧痛，吐出一口鲜血。

    “为师的决定哪容你置喙，你再说就拉你给无怜陪葬！”

    “师傅！”

    “若不是你娘，我早就.....橘香！把你师弟带下去疗伤，看好他，要是他乱跑我唯你是问。”

    “是，宫主！”

    花子瑜在追影宫呆的最初十余日，始终一言不发，每日仍去请安，只不过花宫主根本不愿见他，他总是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才走。

    外人总以为追影宫三年一换址，其实哪有这么回事，不过是障眼法。宫人故意在各处出现，让世人以为她们行踪莫定，但她们一直潜藏在这座无名山上。

    这座山上有阵法，浓雾弥漫，世人以为凶险不敢上前，宫人下山走的也是最凶最陡的山路，因此功夫年岁未到的人是不许下山的。花子瑜当年等到十六岁才有机会出山。

    又过了十余日，他的身子基本恢复，请安就变成了跪一个甚至两三个时辰，守殿的姐姐都心疼他，他仍是一言不发。

    终有一日，姐姐们对他说，宫主传唤。

    花宫主背对着他，缓声道，柳州徵县孙家庄有我的一个仇人，听说他们最近不太安生，你替我去探听消息，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有任何消息，唤赤嘴金鸽送信给我就是了。

    至于你...往后就别回山了。

    花子瑜眼中毫无波澜，跪下高声喊着，“子瑜拜别师傅。望师傅注重身体，弟子不孝，不能在师傅跟前尽责了。”

    花月影一言不发，花子瑜迈开酸痛的腿缓缓离去。

    听着徒弟一步步远去的脚步，她发觉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湿了。

    “阿巧，你知道了得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