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不经意的别离
赤明诚在更衣室里换衣，那张被他叠的整齐四方的纸条却在不经意间从上衣的口袋中掉落。 楚文龙正巧走了进来，也看见那从他衣袋掉出的纸条，男人原本张了张口想告诉他，只是赤明诚同他招呼之后又说的几句话，令他改变了想法。 “楚警督。”男人礼貌的笑着，紧跟着说道：“我要外出旅游了，想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个人。” “什么人？”赤明诚很少会开口求人，他显得很真诚，令楚文龙也不太好拒绝。 “那个病人——裴攻止。” 原本漫不经心整理柜中东西的楚文龙在听见‘裴攻止’三个字时，举止忽然一顿。然而，赤明诚却毫无防备的拍拍他的肩头，诚恳的笑道：“照顾好了请你吃大餐！这次回来一定给你带好东西！” “你跟一个犯人走得太近不好。”楚文龙很官方的劝他两句，但听赤明诚解释道：“他的确是犯人，但却是个好人。我们曾经是战友，他之前也是农民工讨薪的事进来的，所以相让您帮忙多照顾一些。” 楚文龙一手抓着柜门，露出头凝视着赤明诚，神情严肃，不过思索一番后却忽然一笑，点头道：“好吧！既然赤医生开口，我也难得让你欠我个人情呢。”楚文龙关上柜门，又与他寒暄几句：“准备去哪里玩？” “再说吧，无论去哪里，回来都会给你们带东西的。”赤明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四川的事，他还是有一定的防备之心，只是他面对的是一个巧言令色，极具说话技巧的楚文龙。 这看似平淡的谈话，实则早已将他出卖。 楚文龙笑问：“又是自己一个人去啊？”他的语气中还显得有些遗憾，赤明诚点头，微微撇撇嘴。只见对方靠着柜门又道：“什么时候咱们的赤医生也能给我们带回个嫂子来？旅途没有女朋友，再美的风景都是浪费。” “还好了……指不定我真的会有艳遇哦。”赤明诚笑的有些青涩，楚文龙打趣道：“那可真要祝贺你了，真能有艳遇也不妨给我留一个！”他就是这样不露声色的转换了位置，黑亮的皮鞋将那张纸条轻轻踩在了脚下，动作一气呵成，不会让人有任何的怀疑。一边凝视着赤明诚又问：“几点的车啊？怎么一大早的到单位来了。” “买的十二点多的机票，时间还早我先进去交代些事。”赤明诚看了看手表，放下肩包在凳子上，有些焦急似的冲楚文龙道。 “啧啧！真羡慕啊……你今天就要解脱了！”楚文龙挤眉一笑，寸头下有一张男人坚毅的脸庞，不过他的眉眼生的细长，有些狐狸一般的狡黠和妩媚。眉毛上有一块浅浅的三角坑，那是旧伤留下的痕迹。他表现出一副艳羡的神情时却又带这些天真，赤明诚好笑的捏上他的肩头，像个大哥哥一般安慰道：“好好工作，我知道你喜欢飞机模型，回来一定给你带一个！我可听说你又要往上升了，这样年轻有为，好好把握机会。” “多谢赤哥。”楚文龙笑着，显得像个后辈那样的谦卑。只是他的笑容在赤明诚转身的瞬间就消失了，哪怕是多一瞬他都懒得演戏。他的眼神阴森森的盯着门口，然后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纸条…… 人的内心有一种天生的好奇，楚文龙也不例外。 如果赤明诚没有提到裴攻止这个人，或许他不会关注这张破纸，也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看着纸条上写着“川省古蔺县、寨苗乡族”等等几词，楚文龙唇动无声仿佛悄然的念着那些字，而越发紧揪的眉心却出卖了他内心的那丝不安，纸条被他握在手中，那双眼睛渐渐有些毒辣，他盯着赤明诚的背包，犹豫了一瞬，转手将那条子正好放入了他的背包侧面…… 清晨，裴攻止很早便醒来了。他依旧保持着部队里那种生活习性，和监狱基本一样的作息。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看向彪哥。这个人还在，他就觉得心安。只是，过去了这么久这个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他担忧之时，赤明诚竟如此早的走进了医务室。这个人身躯挺拔高挑，其实是个非常干净有气质的男人。他的家教很好，但或许是由于严格的家教令他有了一种别样的叛逆，这种叛逆令他慢慢将自己活成了一位同性恋者。他曾经说过，他这辈子也不会出柜，但如果为了心爱的人，也会不顾一切。裴攻止知道他话中的含义，但他从没给过这个人正面的回答。 赤明诚走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橙子，见到裴攻止的时候一下就笑了，那是一种恋爱中男女才会有的青涩的表情和喜悦。 他一边剥橙子一边关心道：“感觉怎么样了？” “很好。”裴攻止轻轻点头，慢慢坐起身，腰部缠着绷带，但其实不用这样夸张，只是赤明诚一定要这样，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位病人。 那剥好的橙子被对方掰下一瓣递到他的唇边：“吃吧，补充维C。” 裴攻止点头，直接咬住那瓣橙子，只听赤明诚又道：“假期已经批下来了，十几天假再加几个双休差不多小半个月呢。” “明诚！” “嗯？” 裴攻止忽然喊他的名字，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一丝奇异，但更多的是恐慌。因为他看着裴攻止的眼睛时，是那样的坚定，然后对他说出了另一句话：“不要去了。” “不要去哪里？古蔺县吗？”赤明诚的声音忽然有些变了，手上动作也是一僵。这可是他用条件换来了，可看着裴攻止如此坚决的目光，他的内心害怕极了。他害怕这个人再下一句会说出反悔的话来。因为对于赤明诚来说，前方无论刀山火海，他都能扛下去！可唯有没有裴攻止的每一天都过得那样艰难。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别的人，只是谁也比不上他给他的那丝悸动与欣喜。 男人僵硬的坐在病床边，裴攻止再张口的瞬间赤明诚先行一步打破了这一沉默：“放心好了。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明诚……” “攻止！”赤明诚再次抢过他的话，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去掩盖内心的那份慌张无措：“我和你，此时此刻到底算什么？” 他看见裴攻止坚定的摇头，却低眉思考着什么。得不到即刻的回答，赤明诚的心仿若提到了嗓子眼，他马上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来，如果答案仅仅是…… “明诚。”就在他担心的时候，裴攻止的声音忽然轻柔了不少，不像方才喊他那两声那样充满着暗刺，仿佛注定要伤害他一般。听着如此的话语，看着裴攻止忽然露出的担忧眼神，赤明诚也终于可以安心的听他说话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危险，这只是去旅游，对不对？没人知道我会干什么，也没人会注意到我。” “那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把我当做什么？依旧是陌生人吗？你的事我不要管……”赤明诚表现出了一种难过与伤心，手中剩下一半的橙子被他无情的撂在了桌子上，他背过身不去看病床上的人，就在他气不过想要起身离开时，手背却忽然被对方温柔的一握，听道:“因为我不再将你当成陌生人，所以才不愿你去参与这些事。我不希望他们有朝一日会把你也夺走。所以……不要去！即使去，也请你只把它当做一次旅行，忘记我让你看过的一切！”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裴攻止加重了握着他手背的力道。赤明诚盯着他，眼底的诧异渐渐浮现上来。他呆愣了许久，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一丝温柔的浅笑，慢慢凑近对方，情圣问道：“你说这些……算是在表白吗？” 无论是不是，都是意外的惊喜。 裴攻止慢慢抽回手，脸依旧紧绷，神情严肃，他并不是一个适合玩笑的人，因为多数时候他听不懂别人的笑话。他总是这样严肃古板，就像几十年前的老人。但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赤明诚赶忙一转话题又道：“我很开心，也很欣慰。我就知道我们没完！从我和你第一次在一起时我就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事实证明，无论我们之间是怎样的交换，你都没有令我失望。” 他的眼底满是对恋人的爱慕与崇敬，然后反握住对方的手，低笑道：“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那么就算再等几年，就算用再卑鄙的手段威胁你，我也觉得值得。即使你会低看了我。”裴攻止的嘴巴笨笨的，非常不善言辞，其实是因为他不轻易说话，因为他说出的话总是充满魅力，会令人上瘾。就像他随随便便喊赤明诚的名字都会令他心醉。 而裴攻止也实在憋了许久，可终究只能冲着赤明诚淡然一笑。 可他原本是想告诉赤明诚，他从没觉得两人之间存在什么交换，也不会觉得他卑鄙，曾经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是战友，是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那种枪林弹狱中一同携手活下来的。试问这样的真挚之情有岂会被几句话，某件事磨灭呢。他微张着口，却将原本想说的话藏在了心底。他只是觉得，即使昨日是交换，但今日的赤明诚已经不再是陌生的身份。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该以一个男友该有的意识并做好这一角色。交换之后，他们就是亲近的人，是亲近的人就不该将对方推向火坑。 从心而论，他一点也不像连累与伤害到赤明诚，可是这个人仍保持着一丝微笑站起身，反而安抚着他的情绪道：“不要担心，你这样我很不放心离开的。”可是，裴攻止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他的视线就像猛兽，会把人囫囵吞下。他可是只有一只眼睛完好无损的男人，就已经令人招架不住。赤明诚欢欣鼓舞的再次将余下的半个橙子往他嘴里塞。然后去将带来的早餐放入餐盒，端到他的面前，自然的就像在家中那般道：“小米粥没有糖，还有包子，素菜的。”赤明诚开心的又坐在凳子上，对他道：“我看着你吃完这顿早餐就走要启程咯，不要太想我。” 男人笑着，又为他削起苹果来，似乎忍不住想把所有的好都在这一刻用完。生怕下一秒他就没有资格和办法再对他这样亲近。那长长的苹果皮一直未断，裴攻止则慢吞吞的吃饭，但不时会抬眸看向对方。 赤明诚下意识抬眼看他的时候裴攻止会猛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就像偷瞄别人被发现的小猫小狗，可爱至极。赤明诚也看着他发笑，那是从心底溢出的不自觉的喜悦。 “唏。”忽然，赤明诚发出一声唏嘘，赶忙丢下了钥匙和苹果，裴攻止看见一道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流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抓过他的手，用力的在伤口附近挤压着，让更多的血流出来，片刻之后又从抽屉里拿出散药和纱布，一切轻车熟路的仿若是自己的家。而这些都是昨日赤明诚走时悄悄留在他抽屉里的。这样做其实有些违规，可他担心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会出现什么情况。以裴攻止的能力，自己包扎止血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想不到用在了自己身上。 “没关系的。”赤明诚想要抽回手，却被裴攻止更用力的拉过去，他的指骨僵硬发白，脸却微微发红发烫。裴攻止没有看他，但声音严厉道：“这就是懂得照顾自己的成年人么？” “我……”赤明诚还没解释，却被裴攻止打断了话：“不要去了！去把假期销掉。” “你说什么啊。”赤明诚心不在焉的笑，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内心也开始诚惶诚恐。他奋力的抽回手，裴攻止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指尖。不知为何，看到他削到的手指和那鲜红的血液是，裴攻止觉得自己无法再承受一个人的血债。心慌的何止是赤明诚一个，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裴攻止板着脸，变得毫无情绪，可是声音却那样冰冷：“不要去了，你听见了，对不对？” “是听见了！但是我不懂！”赤明诚的心脏砰砰狂跳，他不知道裴攻止言下之意是不是要收回和他在一起的话。 “销假！不要再去川省。” “你怎么了？”赤明诚的声音有些发慌，裴攻止只是淡然道：“听我的就好，如果你还认为我是你男友的话。” 这句话一出，整个医务室的空气都凝结了。 这种安静是祥和的。 甚至让赤明诚的心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这个男人从前从不会给他的安心。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一再的求证。而裴攻止也毫不避讳他凝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要去！我就收回自己的话，还做回陌生人，你发生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所以……”赤明诚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他的深思总是多愁善感些，兴奋的问他：“如果我不去，我们也会在一起？” 裴攻止不回答，但眼神非常坚定和真切。 赤明诚忽然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了一瞬，在他耳边道：“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地位的。我很高兴！非常开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赤明诚直起身，裴攻止看见他喜极而泣的泪水，也就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他非常残忍。 利用他，然后又给他希望。 他很清楚这不是因为他爱他，仅仅是因为一种责任！ 就像他对裴小芽一样。 可不同的是他想用身为男友的责任去保护赤明诚，但曾经，他用这份责任，害死了裴小芽。 一个人的成长注定要在得到与失去中徘徊，只是有些失去会令人成长，但那份代价谁也无法挽回。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然后他听见赤明诚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好好照顾自己，我也托别人帮我照顾你了，假期呢是无法销毁了，不过我会给你带些纪念品。” 裴攻止的睫毛因为这些话忽然颤抖，他仰起脸看见赤明诚青涩的勾唇一笑。他如果不明白赤明诚是个什么样的人该多好，他知道他一定要去古蔺县，他拦过他，但也有一丝私心与希望，如果这个人如此坚定的话……可是，却又令他如此纠结。 “我得走了，中午的飞机呢。”赤明诚起身整理一番，裴攻止的话依旧那样少，就要离别他也没有说出一句道别的话来。不过却在赤明诚准备离开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衣摆。 赤明诚诧异的回头，不过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在他的唇上深情一吻。 两人距离很近，赤明诚凝视着他，不自觉的笑。 可就在此时医务室忽然又进来了一名医生。 赤明诚赶忙直起身，竟有些局促。 不过一见到对方他倒是先同那人交代了许多，可基本都是关于裴攻止的事情，最后顺带提起了周彪。 他的一言一语都像在担心自己的孩子，那医生也笑了，朝着裴攻止走来，一边道：“我还以为赤医生是个严肃的人，想不到也有这般母爱似水的时候啊。你跟他什么关系啊？”那小医生掀开裴攻止的衣裳，讪笑问他。一边解开他腰间一圈一圈的纱布，赤明诚就站在床尾，严肃不少道：“小张！说话要注意影响。” 可是，裴攻止却毫不避忌，凝视着小张的脸，声音却像温柔的在对赤明诚道：“我是他男朋友。” “哈？”小张明显愣了一下，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裴攻止的目光转向赤明诚，那个人的脸颊又有些红红的，瞥过了眼去。如果总是这样，他真担心自己的心脏会受不了。赤明诚其实知道，从这个人答应他做他男朋友的那刻起，这个人就不会遮遮掩掩彼此的关系。他的话其实令他非常高兴。这种在外人面前如此将两人关系给予肯定的做法，比任何表白的话都更能令人兴奋和脸红心跳。 不过在外人面前忽然被出柜倒是有些诧异。 “男朋友啊？”医生小张感慨着，推推眼镜，打破尴尬又道：“我也是赤医生的男朋友啊。” “男性朋友！”赤明诚赶忙插话，生怕被误会似的。裴攻止点头唇角含笑，漫不经心道：“是……是男性朋友。” 他很顺势乖巧的圆了方才的话，即使大家都知道不是这个意思了。 赤明诚勾唇一笑，仿若明媚的阳光洒在心底，他递给他一个眼神，那是情人间才有的一种默契。赤明诚低声温柔的冲床铺上正在换药的裴攻止道：“我真的走咯，你好照顾自己，你也帮我照顾好我的老战友。” “放心吧赤医生！”小医生还朝赤明诚敬了个礼，显得有些顽皮，这孩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身上年轻人的气息特别明显。 裴攻止终于肯正式面对赤明诚的选择，但千叮咛万嘱咐道：“千万小心，一旦有任何不对就马上回来！我在这等着你。” “知道。”赤明诚回眸，冲他挤眼一笑道：“你也千万个放心，好不好？” 他没有再去看裴攻止，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会放下心来。可越是这样的裴攻止便叫人越发的爱不释手。 他的忧愁和冷漠下隐藏着一颗极度温柔和脆弱的内心，可偶然流露出的霸道更叫人灵魂发颤。裴攻止是个能够激发所有男女内心那种父爱与母爱的人，即使三十出头，他也有颗孩子般的赤子之心。他很世故，却比任何人都善良。如果深入的了解这个人，你就会着迷到无法自拔。可他看到的裴攻止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赤明诚不见了，裴攻止的笑容就凝固了。他并不是演戏，只是想将最好的那一面留给那个男人。这是他应当去做的。可是他的内心却没有表面那般轻松，也没有那么多值得他开朗的事。 裴攻止转头，凝视着周彪的床铺，问小医生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嗯……目前不行。”小医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周彪：“看起来没什么生命危险，各方面都很正常了已经，只是迟迟不醒很有可能中毒后伤及大脑，具体还要转入医院继续治疗。” “什么时候转院？” “今天上午已经批准了，人员一上班应该就是这会儿了。倒是你，腹部受伤，要小心些。否则明诚哥要担心了。”裴攻止怔了怔，方才回神，一听到赤明诚这个人，整个人又恢复到了那种温柔的状态，轻轻一笑。只听那小医生又独自唠叨着：“我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什么？”裴攻止顺势一问，其实听到这句话时他就已经知道小医生说的是什么了。不过他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冲对方点头肯定着。 那小医生笑了，也不多说，是个聪明人，只是轻松的岔开话题道：“赤哥人很好的。他家里有很多你的照片，都是你一个人的。你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没有合照？” 这句话莫名让裴攻止的伤口痛了一瞬，他低眉看着腹部的伤，声音淡淡的却充满了一丝温暖，仿若是对着赤明诚承诺一般：“会有的。”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那个人，就该尽己所能给他最好的。 他们的确没有合照，不过他想等他出狱后就可以和赤明诚一起拍一张照片。 有的时候照片可以留下过去，留下很多美好的东西。 它可以证明你拥有过，也可以让你不被忘怀。可同时那些美好过去之后，也会给你无尽的痛苦。 赤明诚那印在他额头与唇片上的吻，一个代表着珍爱，一个代表着欲望。 那个人离开了，留给了裴攻止今生今世他所能给的最后的温暖。 多年后，裴攻止依稀记得这一天、这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也还记得他看自己时那冲满温柔爱意的眼神。 如果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场诀别，裴攻止一定好好同他告别。 再或者，他会倾尽一切的威胁他、骂他、打他、伤害他！只要能阻止这个人离开……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可是……“如果”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词汇。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狐狸般的男子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也正是这段简短的话，葬送了赤明诚所有美好的一切。 “猴子！就现在！马上赶到我工作单位。” “哥，这一早的我还睡着呢。” “少废话！”楚文龙以命令的语气道：“你在单位外面候着，稍后我会给你发张照片，给我盯紧这个人！限你二十分钟到！” “哥，我这边正爽了一半你不会叫我硬着去吧？” “不想硬着来我就让你永远硬不起来！” “得！”对方显得漫不经心，一边又问：“什么人啊？” “你见过，赤明诚。” “那个医生？” “我刚和上面联系过，查出他今天十二点四十T机场飞往川省泸州，你跟上他，顺便联系那头的人在机场守着，绝对不能跟丢。” “一个医生，跟踪他干什么！再说我坐过牢的，他铁定认识我啊。” “你跟到机场，对方登机后你就联系那边的人，盯紧他，小心些快来。” 电话那头抱怨了两句，楚文龙想了片刻，最终下狠心道：“告诉琳姐他是个警察，没什么异动不要暴露，但必要时也不必留活口，做的干净些！免生麻烦。” 似乎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这么紧张？连同事也下手，他一个医生碍不着你升官发财吧？” “不是。”楚文龙顿了顿，那个叫猴子的人又问：“你知道杀警察是什么罪名吗？他平白无故消失，他家人暂且不说，事后不去上班，你那边难道不查不问？” “你再跟琳姐带句话，就说他可能是去之前的制盐点，跟过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嘟嘟嘟……” 那头的猴子还没说话，楚文龙就挂了电话。 他们一直是单线联系，楚文龙从不会和川省那头的人直接交流，猴子跟他并不熟，但是在狱中的时候他备受照顾，如此才能早日出狱。如今这猴子也知道他是自己人，对他也算忠心耿耿。不过楚文龙从不会用同一个号码给他打第二次电话。 那张卡的确在发完那张照片后就被冲入了下水道。 楚文龙点燃烟，慢慢的抽着，那张纸已经被他塞入了赤明诚的口袋，他不会想到有人曾经偷看过，甚至监视他。 那上面提到的古蔺县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古蔺县是他们曾经的一个‘制盐’点，楚文龙猜测：这张纸条一定是某个犯人给的。 因为用的是医务室的病历纸，字迹他虽不熟悉，但一定是周彪或者姓裴的之一无疑。赤明诚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周彪的事他一定不会插手，但那个姓裴的却与赤明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方才悄悄查过监控，他们的关系并非表面的战友，更多一层其实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因为他从不知道赤明诚是一名同性恋者。 虽然这一点和他一样，但却不能成为他同情他的理由。 裴攻止此人又与周彪亲近，甚至为了那个人受伤，所以那两人极有可能是一伙的。因而他怀疑赤明诚去川省这件事是周彪通过裴攻止而裴攻止又通过赤明诚办的。 看来，周彪一出事，那个姓裴的终究按耐不住了。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赤明诚的四川行他一定能拿到自己一直以来担忧的东西！ 只要这次的事一确定，也即可动手了断周彪了。那个人留着迟早有风险，一旦他成为一个突破口，这一条线牵连下来要死不少人！ 换上一直使用的私人电话卡，楚文龙打开相册看着手机里两个男人亲昵的图片，想了一瞬，掐灭了烟头转手将此图发送给了一个备注‘小不点’的号码。 那是监控里的一幕，上面是医生赤明诚亲吻裴攻止的模样。 照片发出之前他还刻意在短信里附赠了一句话：这就是你要的男人。 他知道这条信息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人都看不到，但迟早他会知道的。 此时此刻，楚文龙还真有些感谢那个小家伙。 医务室的监控一般不会有人去看，甚至也不会开。 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赤明诚忽略大意了。 他大概万万想不到，这样秘密的地方他的一举一动却也被监控拍了下来。 怪只能怪裴攻止这个人在那个人的心里分量太重，所以自从他进入这所监狱，楚文龙就打开了所有的监控，几乎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动态，而他会按照小不点的要求，时不时的拍两张发给他。 其实谁也想不到，这个要求帮了楚文龙一把，却害惨了陌生的赤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