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

    80年代的中国农村物资还很匮乏。小孩子嘛总喜欢吃零食，只要爸爸从外面买回一些包子、烧饼之类的零食，就是浩宇们两兄弟的节日。每当夜幕降临，浩宇都翘首以待，盼望早点看到爸爸骑着自行车回来。浩宇总是期待能够在车把上挂着的塑料袋里发现烧饼，多半能够如愿以偿。爸爸有时会对浩宇说：“分半个给你妈。”有时会笑着对浩宇说：“你又有口福了”。浩宇则乐呵呵地把烧饼撕开，一块一块地放到嘴里，一边还笑着跳着。玩一会儿吃一会儿，只为能多享用一些时间。

    有时浩宇会塞一块到正在炒菜的妈妈嘴里，有时贪吃自己一个人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那只烧饼多半是爸爸省下来的点心，当然也有他专门买来给浩宇解谗的时候。这时候妈妈在烧晚饭，浩宇在烧柴火。爸爸和妈妈谈论一些事情。昏黄的灯光下，映照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吃晚饭的时候，如果爸爸开心，会吩咐浩宇或哥哥到村里的小店去买烧酒和花生。吸引浩宇的是花生，从店里的阿姨手里接过来走回家的路上，花生就成了浩宇嘴里的美味。

    浩宇也记得那时吃猪肉的场景。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很偶尔的中饭餐桌上，浩宇和哥哥惊喜地发现桌上多了一盘猪肉。浩宇们两兄弟会因此多吃一碗饭，哥哥会倒一点肉汤到饭里，拌一拌，浩宇看他吃地很香，也就跟着做。爸爸妈妈满意而欣慰地笑着看浩宇们兄弟两个吃完。

    爸爸很懂得改善伙食。他知道浩宇们两兄弟的喜好，总是会狡黠地笑着对浩宇和哥说：晚上想不想吃糯米饭啊。他是明知故问，这样的提议当然会让浩宇们两兄弟拍手叫好。用猪肉和酱油炒熟的糯米饭，香喷喷的，看着就让浩宇和哥哥馋涎欲滴。爸爸也会时不时让妈妈用面擀打面，包馄饨，做包子，浩宇们一家人的胃口颇为相似，都喜欢吃这些。

    到了读初中的时候，吃那些食物都不再那么困难。但是也就不再有童年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从浩宇开始读书起，爸爸就一直在闲暇时反复灌输：“你要好好读书啊，争气点。家里好几代都是农民，做农民实在太辛苦了，生活也不好。书读不出，就得抡一辈子锄头！”他会笑着拉拉浩宇的耳朵，同时会给浩宇展览他粗糙的手。

    那时还买不起电视机，爸爸妈妈在吃过晚饭后就陪浩宇做作业，浩宇记得浩宇的第一篇作文就是爸爸教完的，有一句话浩宇始终记得“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是爸爸对浩宇的期盼吧，希望浩宇可以跳出农门，光耀门楣。

    作业做完了，浩宇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家里时常会响起一家人的欢笑声，尤其是爸爸爽朗的笑声。浩宇们3个人围坐在吃饭的饭桌上，（哥哥出去和他的伙伴玩了）灯光也很昏暗，有时甚至需要点着蜡烛。然而那场景却如此温暖，永远刻在了浩宇的心里，亲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生活最好的点缀，最好的补偿。

    村里人都说，爸妈对浩宇很宠爱，对哥哥却像不是亲生的儿子。浩宇觉得是没有的，顶多是爸爸会多给浩宇一些零花钱，而那些钱通常也是被浩宇存着，然后却被哥哥偷去当赌资了！或者，爸妈也是怒其不争，哥哥厌恶读书，读书成绩糟糕透顶，爸妈逼着他读，他也只是装装样子。于是索性妈妈让哥哥去砍柴。哥哥砍起柴来还是很能干的，很快就从山上背回一捆柴回家。而浩宇则是从读书开始，就成绩优秀。小学六年，家徒四壁的墙上贴满了浩宇得到的奖状。所以浩宇的身上寄托着爸妈殷切的希望。

    爸爸每次拿到工钱，或者家里妈妈卖猪得到了一笔钱，（数目不是很多）。他会在存钱的时候开心地数给浩宇看，当着浩宇的面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存起来。所以浩宇知道家里存钱的地方，一直都知道。可是浩宇从来没有偷偷拿过家里一分钱，浩宇知道那是父母的血汗钱！

    如果说现实是正在燃烧的火焰，那么记忆就是从火焰中拔出的美丽火花。童年时的记忆散落在身后的风尘中，只剩下一些片段永远珍藏在浩宇的脑海。那是浩宇生命中最本色最珍贵的美丽火花。

    10岁之前，浩宇一直都是跟爸妈睡一张床的。多半跟妈睡一头，有时也跟爸睡一头，天冷的时候跟爸爸睡一头，他会在浩宇和他之间塞一件衣服，把浩宇裹得严严实实，几进于对待襁褓中的婴儿。

    爸妈同床但不共枕，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性生活。浩宇虽然小，但是多少已经能明白一点男女之间的事情。睡觉之前，浩宇有时可以感觉到爸爸用脚蹭妈妈的身体。更明显的，有时半夜醒来，就知道爸爸刚刚从妈妈旁边睡回自己的那一头，浩宇能看出爸爸的兴奋和快乐。

    童年时的浩宇，身体向来不好，可以说体弱多病，感冒发烧像小猫小狗一样容易感染。冬天晚上，浩宇半夜睡醒，忽然就被冻感冒了。爸爸最先感觉到，一摸浩宇滚烫的额头。叹息一声，就和妈妈穿好衣服，去找村里的大夫看病。虽然同在一个村里，但是由于大夫家住在山脚下，和浩宇们家也有几千米的距离。

    爸爸背着浩宇，妈妈在前面打着电筒，没有电筒的时候烧着一个火把。到了大夫家，爸爸还得扯着嗓子叫醒人家。无论如何，爸爸都会连续叫下去直到大夫答应为止。大夫也就管不了情不情愿，起来给浩宇开门看病，量体温，打针，配药。严重的时候还会挂盐水。可是每次爸妈都会陪着浩宇。浩宇们也算是大夫家的“常客”。

    冬天的夜晚，乡村很是沉寂，黑暗，沉寂，黑暗到让浩宇害怕，到处只有寒风入骨的寒冷。可是在爸爸背上的浩宇，在妈妈火把燃起的大火照耀下的浩宇，却是温暖而又幸福的。

    爸妈在村里都算不上地道的本地人。妈是从b县移民来的，外公和舅舅重新移回b县生活。爸爸老家应该是y县。

    爸爸排行最小，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姑妈都在江西，大伯在y县。平时连电话都不会打的，过年过节也不相往来。好像距离已经阻隔了这份血脉亲情。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浩宇们有浩宇们的生活。生老病死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点联系。直到浩宇父亲去世，浩宇才见到两个姑妈，而那个大伯父连浩宇爸的葬礼都没有来参加。所以浩宇一直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现在浩宇也不关心！

    浩宇连爷爷奶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因为在浩宇没有出生以前。他们二老就已经魂归西天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可以让浩宇瞻仰一下。只有唯一的二伯，也跟浩宇们一样住在村里。二伯有一子华，比浩宇大一寿（也就是12岁），他到现在也没能娶上老婆。到不是因为人长的难看，而是因为几年前办厂办亏了，家底也就衰败了。在农村，没有新房子的人家要娶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二伯还有一女静，属老虎的，眼睛很大，人长得还算漂亮。一直在L县城里做裁缝。后来她嫁到了那里，花了几万元，买了个L县居民户口。

    爸妈一直都说，哥哥华和伯父是比较认这脉血亲的。而伯母和姐姐静则没有那么强烈的亲情。爸妈说伯母比较看重自己身上的亲戚。（伯母在村里有个姐姐），离浩宇家很近。爸妈也总说，姐姐静当了这么多年裁缝，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给浩宇们两兄弟做过。这不是争，连客气话都没说过。

    读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舅舅得了癌症，爸妈经常往b县跑。浩宇一人害怕，爸妈就吩咐华和浩宇一起睡。（哥哥在读初中，是住校的）后来病情严重的时候爸妈陪着舅舅到杭州看病，在浩宇家还住过几天。舅舅不久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外公依然住在b县。虽然他说媳妇在儿子死了以后，到底是外人。可是他说他还能自食其力，而且他有自己的根在那里。

    家里在舅舅生了一场病后，财政状况也渐渐出现危机。连浩宇的几百块钱学费都交不起。可是浩宇每次都会央求爸爸借也要借钱来替浩宇交学费。因为浩宇向来都没有欠过学费的，（爸爸每次开学都会早早替浩宇准备好学费）浩宇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爸爸虽然脸上露着难堪的窘态，却总是会答应浩宇想尽办法去弄钱。

    童年时的浩宇，每天都到邻居叶某和王某家里去找四个女孩玩。她们两家是妯娌关系，浩宇在前面交代过。她们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两家共用一个大门，可是里面却秩序井然地分开着。靠近浩宇家的那边是王某家，另一边是叶某家。

    浩宇和女孩子们一起玩很多游戏。像女孩子才玩的跳橡皮筋，踢踺子，也和她们一起玩象棋，藏猫猫，跳房子，打扑克……甚至跑到她们两家楼上看电视。

    陈琳生来就有白化病，可她喜欢留长发。头发最长的时候可以跟＊有亲密接触，她全身的皮肤、眉毛，都是白色的。电视剧里放的白眉大侠，跟她就有几分相象。冬天的时候她经常会抓住浩宇，硬把她冰冷的手放进浩宇的领口。一边还笑着骄傲地向大家叫唤：浩宇的火铳。浩宇知道是闹着玩的，自己被她弄得很冷，却并不生气，还笑着跟她闹。和她们四个一起玩的时候，浩宇有着这一生最放肆，最无所顾忌的笑。哈哈大笑，狂笑不止，笑声此起彼伏，真是年少轻狂的日子。

    陈琳的妈妈叶某是一个很凶的女人，尽管她从来没对浩宇凶过，可是她却让浩宇害怕，她沉下来的脸跟入夜的森林一样阴暗。浩宇经常在那里玩，有时候玩到烧晚饭的时间。琳，晨，燕，丽和浩宇还聚在那里玩象棋。叶某从外面回来，阴沉着脸，一遍一遍对她的女儿琳和晨骂道：“你们还和鸿（浩宇的名字）一样大是不是。整天整夜就知道玩。要烧晚饭了知不知道，浩宇都忙死了，你们一点忙都不帮！象棋总有一天要被浩宇烧掉的！”琳和晨就会应答着：“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骂呀。马上就去帮忙。”于是浩宇们开心的游戏就要宣告结束。

    象棋的确是被叶某烧掉一副的，那是第2天告琳告诉浩宇的。

    读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说起他自己类似的经历，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母亲一般在烧晚饭的时候最容易生气。因为一天忙下来，却还要自己烧晚饭，没人帮忙也罢了，却还看见碍眼的东西，就很容易动怒。语文老师笑着劝浩宇们这些孩子做晚饭时间要乖一点，让母亲高兴一点，那样自己也会好过一点！

    晨是一个很调皮很会使坏的女孩，或许更像她妈妈，有着自己的心计。

    那次在她家里，浩宇看见椅子上有一件粉色吊带裙，随口说晨穿上那裙子很漂亮。她就挑衅浩宇穿上试试。浩宇穿上她的吊带裙，她却硬把浩宇抱到外面展示。浩宇赶紧溜到屋里把裙子脱掉，晨逢人就得意地说浩宇喜欢穿她的裙子。

    叶某的老公是村里的干部，当过兵。他是一个马瘦毛长的男人，经常自恃聪明。浩宇至今仍记得他拿一个女孩开的玩笑。女孩也是他们家的常客，她母亲姓马，在浩宇们那里的方言中和“骂”同音。于是他就会一遍遍乐呵呵地对着女孩说：xxx（女孩父亲的名字）马（骂）xx（女孩母亲的名字）。女孩就会笑着说，浩宇爸才没有骂浩宇妈。需要说明的是女孩的妈妈是一个脑袋硕大，身体却很矮很矮的女人。

    而现在，琳已经有了自己的老公风，也有了一个黑发的正常女儿。女儿也已经七、八岁了，名字却跟着琳姓的，这在农村并不多见。风是一个正常的黑发男人，相貌并不丑，也还年轻。他在此之前已经结过一次婚，另外还有一个女儿。风是入赘到他们家的，至于是怎么入赘的，为什么入赘，浩宇一概不知！后来风来浩宇家的时候厉数过他在丈母娘家的不痛快和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