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成魇
“你这个贱人,和你娘一样都是贱坯子!” “长着这样一张脸,怕是以后也能学着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勾引有妇之夫。” “还不跪下?!” 耳边传来熟悉又厌恶的声音,易清尘心里一惊,抬头望去,易家大厅里,大夫人正端坐在堂上,阴冷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某处。 好像是梦境。 “我娘不是。” 稚嫩的声音响起,易清尘回头看去,年幼的自己正站在那里,倔强地反驳。 大夫人拍案而起:“还说不是?不是的话你又是哪里出来的?!” “我娘不是。” 清脆的掌掴声传来,易清尘看着自己被扇得半张脸肿起,嘴角流血,却依旧重复着那句话。 “我娘不是。” “我娘不是……” 我娘不是贱人。 她确实做错了,她和父亲都做错了,但她绝对不是。 “狐狸精!骨子里都是骚!”大夫人用力踹他的膝弯,按住他的肩强迫他跪在地上,用手指戳着他,“别以为住在这里就觉得自己也是个少爷了,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母亲……” 房门外传来另一个孩童的声音。 “风儿,你怎么来了?”大夫人起身后退一步,连忙解释道,“他又犯错误了,为娘正教训他呢。” 易长风默默地走进房间,看了看跪在那里的易清尘,抬头看向大夫人:“我在练字,想让尘儿替我研墨,所以在找他。母亲,我可以带他走吗?” “好,好,你要好好练字。”大夫人摸着易长风的头,“去吧。” 易长风把易清尘从地上扶起,牵着他走出房间,等两人走到院子一处偏僻的角落,易长风这才掰着易清尘让他抬起头,拿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很疼吧?走,我带你去敷脸。” “谢谢少爷……这种伤过两天就能好了。”易清尘推辞道。 “你我都姓易,我比你大一岁,是你的长兄,你应该叫我哥哥。”易长风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你犯了什么错,惹得母亲那样生气?” “我……”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易长风见易清尘言辞犹豫,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连忙道:“哎,没事没事,我前两天不小心把堂前的花瓶打碎了,被母亲用戒尺抽了好几下手臂。”易长风把袖子撸起来,将手臂上的伤痕给他看,“母亲严格,你平时小心一点,如果不小心犯错了千万别让她发现。” “好……” “我听管家说你写字极好看,你去陪我练字吧?我因为字太差被先生训斥了好几回呢。” “嗯,好。”易清尘微微点头。 “那我让人准备鸡蛋给你敷脸,你今天就陪我在书房,等母亲消气了你再离开。”易长风牵着他,“走吧,有哥哥在,你不用害怕。” 易清尘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转身,周遭的场景瞬间变得光怪陆离,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身在柴房,十五岁的他和易长风一同躲在柴房里,那时的他五官出落得愈发标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一双眼眸乌黑清澈,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我要跟着师父去习武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易长风摘下颈上的白玉项链塞到易清尘手中,“这是母亲为我求来的平安扣,保佑你平安,我不在家时你要照顾好自己。” “谢谢兄长,”易清尘接过项链小心收在怀中,“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哥我虽然不擅文墨,但武功还是很有长进的,”易长风笑道,“以后你善文,我善武,我们兄弟俩凑一起就是文武双全。” 易清尘微微笑了起来:“嗯,文武双全。” …… “你个狐狸精,连我的儿子都勾引!” 场景又猛地旋转,易清尘心中一阵刺痛,在某个大雪飘零的夜里,十七岁的他被大夫人带到院里,当着所有仆人的面扇着耳光。 “风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大夫人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此时的易清尘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毫不畏惧地回瞪着大夫人。 “那是……少爷给我的。” “风儿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这算什么?你们的定情信物吗?”大夫人猛地将白玉项链砸在石头上,“易清尘!你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易清尘蹲下将项链碎片一点一点拾起,大夫人疯了一样踹着他消瘦的后背,怒吼道:“他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亲哥哥啊!你是要让易家绝后吗!” “我没有勾引……少爷。”易清尘咬紧牙关,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大夫人气急败坏地喊着,“李管家,过来!给我把他架起来,我今天就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管家战战兢兢地走到易清尘身后将他架起来,所有人都听着大夫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是不是勾引了风儿?!” “没有。” 一计响亮的耳光。 “那这是不是你偷来的?!” “不是。” 又是一巴掌。 易清尘被打得意识模糊,眼前看不清东西,却还是坚持着回答大夫人的话。 我没有勾引少爷。 这不是我偷的。 我不是狐狸精。 清脆的掌掴声在院子里回荡,所有仆人都知道最近老爷的商路不景气,大夫人娘家不愿出钱,加上又发现了这种事,大夫人是真的气疯魔了,他们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只听得易清尘的回答渐渐模糊,最后归为沉寂。 大夫人见易清尘失去意识,愤恨地甩着手催促:“把扔到柴房里,去京城给我物色个好地方,既然他喜欢勾引男人,我就让他去妓院好好学着怎么伺候男人!” 嘴角流淌的鲜血滴在地上,在这白雪皑皑的院中如此刺目惊心,易清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被管家拖走。 …… “好漂亮的美人!” “五千两银子可以吗?家中急用。” “可以可以!” 浑身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易清尘被那种熟悉的痛苦折磨到呼吸困难,他强撑着抬眼环顾四周,这里是过去秀清馆为他安排的房间,房间正中央的浴桶泡着散发异香的秘药,瑶儿扭着腰站在那里,尖利的笑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不服是吧?不服你就天天被这针扎,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 易清尘回头,十八岁的他被赤身裸体地绑在那里,身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那时的他眼泪控制不住地向下流淌,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强忍没有发出任何呻吟。 “好啊,被卖到秀清馆作妓还觉得自己是什么干净的人吗?你早晚要在男人身下承欢,变成千人骑万人肏的婊子,你的嘴你的穴,都是专门供男人肏的。” “你看看,看你胸前这是什么?你这种半男不女的身体最适合在这里生存了。” “你这里都能出奶了,还觉得自己是什么翩翩公子吗?你听着,以后天天有人帮你揉奶,你这样的脸蛋和身子,一定能买个好价钱。” “拍卖会要开始了,为了让你安静一点,给你灌点好东西,你们俩个,给我撬开他的嘴。” “今天秀清馆来了不少的人,你还真是抢手啊,你觉得你会被卖给谁?据说有些人专门以折磨男妓为乐呢,像你这样一身倔骨头的美人,一定会被玩得很惨。” “祈祷自己落得一个好人家吧,这样你还有机会活着回来继续卖身。” 灌下软经散的他被人抬到椅子上,易清尘走到椅子前,弯下腰,替自己抹去眼角的泪。 他与过去的自己对视,看着自己被盖上锦缎搬去前台。 易清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他向着厚实的门帘,在前台的一片惊呼声中挥了挥手。 再见。 梦醒—— 易清尘猛地起身,繁杂冗长的梦境令他头痛欲裂,他按着太阳穴,忽然觉得身上一股药香,察觉到胸口被人抹好药膏,不禁在黑暗中露出一丝微笑。 “夫人……”身边的男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 易清尘躺回去贴在梁雁行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抱紧了身边的男人。 “做噩梦了吗?”梁雁行小声问。 “嗯……没事,”易清尘呢喃,“就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 “夫人别怕,”梁雁行半睡半醒中摸着易清尘的后脑勺安慰,“夫人现在有我呢。” “嗯,我有你。”易清尘抬头亲梁雁行的下巴,“快睡吧。” 梁雁行沉声笑了两下,抱紧易清尘亲了一口他的头顶,很快陷入沉睡。 梁雁行说过,往事不可追。 他现在幸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