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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的长安酒馆甚是热闹。 原是有位富商因痴好武道,在长安近郊连摆一月擂台,广邀天下侠士一展身手,并许诺对最终胜出的队伍嘉以重金,加之又是民间自办的比武,比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少了许多规矩,趋之者倒也甚众。 经过小半月的筛选,目前仍有场次的队伍大约30来支,眼下投注最多的当属一队气花歌。这队人气之所以如此之高,其实也非是在武艺上力压群雄,只因这三人各有风姿,往擂台上一站便赏心悦目得很,纵是于武道丝毫不通的百姓,单凭这样貌,也乐得给他们投下一注。 且看那气纯道长玉冠墨发,云袍鹤姿,周身气度清绝,偏生了双潋滟含情的眼,只懒散着一倚一瞥,恰如春月里带露的桃花枝拂过心头,直教人意荡神折。他旁边站的是个万花弟子,眉似远山,眼若流川,整个人如山水精魂化形一般,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只是那双眸子盯住谁时,总令人莫名觉出寒潭般的冷意。而那长歌弟子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温雅青涩,见人未说两三句话先红了脸,正是修竹朗月般干净纯粹的少年,尤其那一折韧柳般的细腰,只望个背影便知其人如何气态卓然。 裴知拙刚取了今日的对战牌子,便挑眉对李恨水笑道:"不巧了,正遇上冤家。" 李恨水闻言也垂眸扫了眼木牌,只见那上头端正写了"剑丐花"三字,他面色一僵,纳闷道:"你是多好的手气,抽到个剑纯也就罢了,还是剑丐。这我俩能动一下么?" 裴知拙倒不慌不忙,指指杨修齐道:"有石间意,怕他们做甚。"杨修齐也匆忙点头:"裴先生说得是。没事的李道长,应该问题不大。" 奈何李恨水平生最怕的便是剑丐,不为别的,只因他平日里最是注意形象,一想到自己在地上打滚儿的狼狈模样只觉得脑仁发疼,叹道:"虽是这么说……哎,希望那剑丐是个不会玩的罢。" 三人言语间,对面业已开始登擂。 当头的是个扛着竹棍拎着酒葫芦的青年,步伐吊儿郎当,一头野草似的乱发下隐约可见眼上黑色的云幕遮,白隼立在他肩头目光锐利地环顾四周,忽地飞起,在观赛的人群之上低低盘桓,引来一阵惊呼。他身后跟着的是位温婉清秀的万花,见状神色颇有些责备地对丐帮说了什么,后者便一个呼哨将那白隼招了回来,同她嘻嘻哈哈地顽笑起来。 只是二人到场许久,却迟迟不见剑宗弟子的身影。 苏玉伸出指尖,白隼亲昵地蹭了蹭她,徐醉便懒洋洋道:“无聊么?不如来猜猜,谢从欢这回又是因什么误了时辰?” 苏玉微笑着收回了手:“谢道长总该是有正事要做的,我们等等也无妨。” 徐醉却似笑非笑,只道:“嗯,是正事,‘练剑’嘛。” 苏玉察觉他这话似乎另有所指,但并不明白深意,只疑惑地看了徐醉一眼,正要问时,却听有人沉声道。 “久等了。” 她再熟悉不过这声音,霎时含了满眼笑意地回过头,果然是谢从欢。 来人眉目冷冽,五官深邃,书中所写“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面若冠玉”,似乎恰是为他而遣词造句。虽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质朴道袍,只在脑后简单束了马尾,也掩不住其人熠熠如星的容貌气度,正是玉树临风前,白鹤立雪中。 "什么配置?"谢从欢对苏玉微一点头,便将目光转向了徐醉。 "气花歌,"徐醉抻了抻臂膀,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配置漂亮,人也漂亮。你可别分心。" 且说这方,李恨水自谢从欢出现开始,便有些心不在焉,裴知拙同他讲的应对战术尚未听进多少,即闻战鼓三震,本轮擂台已经开赛。 他匆忙运功将气场铺开,身后五把气剑凝出,寒光冽冽,却听裴知拙道了声糟糕,才惊觉自己竟是忘了开场保持双太极,正要补时,那丐帮弟子已经冲上近前,掌风刚劲直逼他面门。李恨水招架之余,发觉对方剑纯正与裴知拙缠斗,似乎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便偷偷在稍远处补了一个新的生太极,谁知下一刻,谢从欢蹑云正至两个气场交界之处,利落一招人剑,将他新旧太极皆炸去了。李恨水下意识要使出小轻功躲开控制,脚底便已落下吞日月,紧接着便是一招亢龙有悔将他打飞了出去。 开场被抢了一遭先机,徐醉和谢从欢的无缝控制又接得极好,杨修齐一番手忙脚乱,又是给盾又是开圈,好容易缓了一口气,那边剑丐却突然转火裴知拙,又逼出李恨水的山河来,最后节奏完全被对面带走,三人都被叠上了八层龙头,全体血崩,只得告负。 三人恹恹下场,裴知拙沉吟道:"他们倒是思路清晰,转火也够迅速,是我小觑了他们,应该洗个驱散才是。"杨修齐也道:“对面二位应是平日琢磨甚多,十分默契,裴先生和李道长相识尚不久,罔论如此配合,输了也不怪的。” 李恨水仍是一语不发,闷头行路,裴知拙便有心调笑他:“李道长平日里招摇的气势哪去了?不过输了一把比赛,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不是因着输赢,”李恨水神色郁郁,“那剑纯是我……” 他将“思慕之人”四字在唇齿间咂摸一周,却终究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只道:“是我从前在门内时认得的十分厉害的师兄,因此见他实在是有些露怯。” 裴知拙奇道:“你们认得的?我怎么看不出来,连寒暄也没一句。” 李恨水颓丧道:“我认得他,他又不认得我……我这样的,入不了他的眼。” 杨修齐为他抱不平:“李道长很好啊,人好看,性子也好,前日里还有不少姑娘托我给你递信表意呢。” 李恨水没接话茬,裴知拙倒是明白了几分,笑道:“性子好许是没用的,他们剑宗只喜欢剑法好的。若是还能再遇上他们的剑丐,可别再莽莽撞撞就被打下了场。” 李恨水愁苦道:“好哥哥,你可别咒我,我宁死也不愿再被剑丐打上一遭了。” 这边愁云惨雾,那边徐醉却早和谢从欢窜进了酒馆,苏玉本来有心想和谢从欢独处,被徐醉一搅合,只得郁郁不乐独自回客栈休息了。 二人进了隔间,谢从欢将佩剑解下,松了松紧束的领口,颈子上竟隐约露出些令人面红耳热的吻痕来。徐醉见怪不怪地呷了口酒,问他:“昨晚那个挺野?给你造得晚来这么久。” 谢从欢懒懒一笑,漫不经心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了,方道:“太黏人,拖着不让走,才耽搁了会。” 徐醉给他满上杯,一面往自己葫芦里灌酒,一面道:“苏玉那丫头可喜欢你了,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你既然喜欢男人,便早点跟她说明白呗,省的人家对你牵肠挂肚的。” 谢从欢摩挲着酒杯,面上无波无澜:“为何要说清楚,这么吊着,岂不正好,省得再去找个治疗。”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徐醉倒酒的手顿了一瞬,继而笑道,“算了,随你的便。今天对面那队的气纯如何?有没有想法?” 谢从欢回忆起与李恨水交手时惊鸿一瞥的那双眼睛,轻而易举地在里头找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炽热而惶恐的恋慕之情,这样的眼神他在许多人身上看过许多次——虽然他并不知这情愫是何时而起,但并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并且利用。 “长得确实挺对我胃口,”谢从欢坦然承认,“至于我对他有没有想法……重要吗?上床而已,他对我有想法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