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只想当师兄的娘子
盛京城的三月份，气温已经开始回暖，但是早晚温差还是大，梅逊雪和梅傲霜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候了，阳光照在人身上，挺暖和的。 梅逊雪第一次到北方，这种天气对他来说，算是冷的，而他一贯也是最怕冷，在西南的时候他都会像动物冬眠似的蜗居在家不出门，直到春天彻底回暖才被师兄拉到谷外溜溜。 “冷死了啊！”梅逊雪全副武装，被师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只有一对眼睛，然而还是一路上哼哼唧唧地喊冷。 梅傲霜牵着他，说：“走快点，到大街上人多了会暖和些。” 一阵冷风刚好一吹过来，梅逊雪不禁打了个冷战，于是他禁不住寒冷，往梅傲霜身边挨紧了，梅傲霜无奈地笑笑，把他圈进怀里慢慢走。 两人一高一矮相伴着走，梅逊雪哼哼唧唧好一会儿后，没有得到梅傲霜的回答，慌张地摇了摇梅傲霜的胳膊，“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招人烦的？我看不见，还总欺负你，你干嘛还对我那么好？” “没有，我不觉得你烦。”梅傲霜用力在他露出的小半个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到。 得到梅傲霜的回答，梅逊雪神情愉悦，微微仰着脸，笑着说：“师兄，以后等我能看见了，我要带你去最好玩的地方玩，请你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以后都我来照顾你。” 梅傲霜笑着回答：“好。”把他把围巾和帽子又裹紧了一点。 将军府到主街道并不算太远，走到主街道人声就多了起来，梅傲霜改抱为牵，梅逊雪很久没听到这么多人的声音，怕跟师兄被人群挤散，紧紧牵着师兄的手不放。 梅傲霜给他讲主街上的景象，梅逊雪就认真地听，路过一家飘着甜香的糕点摊，梅逊雪就不肯走了。 旁边一个俊郎的公子挽着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的手，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公子在等摊主切糕点，摊主见梅逊雪包着严严实实还以为是个姑娘，便取笑这师兄弟说：“公子给你娘子买一块嘛，我们家的糕点不比铺子里的差，好吃着呢！” 两位公子正是国子监祭酒徐卿时和夫人林越洲，带着非要出门玩的徐品舟，两人朝梅傲霜抿嘴一笑。 梅傲霜看着梅逊雪渴望的眼神，只好停下来给他买了一块红枣糕，滚烫的糕点切出来用油纸包着，梅逊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吃。 “快让开！！” 就在这时，呼喊声响起，一辆马车正从梅逊雪身侧朝他疾驰而来。徐卿时动作迅速抱着林越洲转到一边。 马车古朴沉重，由两匹白马拉扯疾驰，车身由大红木构造而成，上面雕刻繁琐的花纹。 马车呼啸而来，远远就听到马蹄落地声阵阵，被哥哥遗忘的徐品舟被声势浩荡，呼啸而来的马车吓呆在当场。 马车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撞上来。梅傲霜一手抱着梅逊雪，一手护着徐品舟，侧身往后躲了几步，硬生生从马蹄子下逃出生天。 “嘎……吁……”伴随着刺耳的紧急拉扯声，还有两声惊呼，这辆马车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少年极快地飞跳上马车，抑制住乱窜的马车，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街道之上，一时之间，众人无不感慨。 在有惊无险的停下来后，马车上的少年刚松了口气，立马抬头对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驾车男人怒吼：“你找死啊！！盛京城内不许驾车不知道吗！！你想被砍头吗！！” “温武，你还在哪看什么，把这乱驾车的狗东西给我押送到官府去，温柳，看一下有没有人受伤的，该送医馆的送医馆。”马车上的少年拿着牵绳，怒目圆瞪骂完一通之后把马车交给了温武，自己跳到了一边，刚好站在梅傲霜旁边。 梅逊雪手脚冰凉，此刻还在发抖，面上血色全无，脚底一阵发软，要不是梅傲霜抱着就要一屁股软倒在了地上了。 徐品舟显然也吓得呆住了，怔在那里，反应过来后，抱着梅傲霜的脖子发出低低啜泣的声音，想来是真的吓坏了。 温池雨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糖，凶巴巴在小孩面前晃了晃，逗他：“没事了，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 徐卿时和林越洲也吓了一跳，林越洲抱过徐品舟，温池雨把糖塞到徐品舟手里，乖乖地和徐卿时打招呼：“卿时哥，你们没事吧？” 徐卿时和林越洲躲得及时，只徐品舟吓了一跳，“我们没事，品舟吓到了，今日不便，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请你和太子吃酒。”说完便道了声谢抱着徐品舟先回去了。 温池雨见梅逊雪被吓得不轻，又说：“你们，没事吧？这么大一辆马车过来，躲也不会躲你瞎啊？” “我就是瞎呀！”梅逊雪往师兄怀里躲了躲，小声反驳。 温池雨皱了皱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真是瞎子后，不满地对梅傲霜道：“你，看好一点你们家的小瞎子，逛街尽量走旁边人少的地，别给弄丢了。” 梅傲霜看他穿着像是个高官家里的公子，虽然不满他一副跋扈的模样，但是还是平静地开口道了声谢。 温池雨点了点头，又到旁边的糕点摊切了一块红枣糕递给梅傲霜，“这玩意儿虽然比不过我家里的，但在盛京城里也算还不错，对付你们外地人够了。” 梅傲霜这才注意到梅逊雪手里得糕点掉到了地上，见面前的小公子明明是充满善意却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接下递给梅逊雪，又道了声谢，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粉递给温池雨，“这是我自己调的药，对你手上的伤有好处。” 温池雨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因为牵制马车被勒出来的血痕，“小伤，不碍事。” “你还是拿着吧，我们是西南神医谷的，我师兄调的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梅逊雪吃了人家的红枣糕，拿人手短，干脆把师兄卖了。 温池雨也不再推迟，“我是文德侯府的世子温池雨，这段时间都在主城街这边，你们要是有事需要帮忙的事可以到这边找我，有机会再请你们吃我家的糕点。” 听到糕点二字，梅逊雪俨然把温池雨当成了新交的朋友，也报了自己的住处，“我们住在陆将军府上，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到那边找我……找我师兄。” 三人分别后，温池雨继续在主街游荡，梅傲霜和梅逊雪则是回了将军府。毕竟是暂住在将军府，晚饭的时候，梅傲霜还是和陈雁青说了今天的事。 陈雁青关心了一番，又说了一些关于徐卿时夫夫的一些事情，又说温池雨，不满皇上赐婚，天天在主城街等着镇守在东边龙台阙的未婚夫闫卓，等他回来要跟他打一架。 还说温池雨自从被赐婚后，早晚按时练武，白天巡查主街道，惩恶扬善，比盛京城的守卫还要尽职尽责，梅逊雪听这些盛京城里的八卦听得哈哈大笑。 梅傲霜得空的时候又带梅逊雪上了几次街，每次都能碰到温池雨，有两次温池雨塞了两包糕点给他，说是娘亲做给他当零嘴的。 梅傲霜也不阻止梅逊雪交朋友，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性格就是天差地别，说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却聊得很开心。 入了四月，天气就更晴朗了，厚衣服都收了起来，换成了薄一些的长衫，两个少年认识了快一个月，温池雨第一次登门拜访，鼻青脸肿的，提着一盒糕点果子。 彼时，梅逊雪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床，让他师兄好一顿训，哭哭唧唧要亲要哄，梅傲霜亲了哄了也还是不乐意，结果一听天冬说温池雨来了，就使唤师兄帮他洗脸穿衣，被梅傲霜捏着鼻子又训了一顿。 温池雨愣愣地看着梅逊雪被梅傲霜抱着放在桌子边，梅逊雪还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师兄道谢。 梅傲霜也看着鼻青脸肿的温池雨，把梅逊雪放下后，拿药给他擦。 “世子怎么弄成这幅模样。”梅傲霜下手已经很轻，温池雨还是嘶嘶地叫唤喊疼，听到梅傲霜问。便一拍桌子站起来，扯到伤口又慢吞吞坐下，义愤填膺地说，“个龟孙子，跟人打了一架，打输了。” 梅逊雪捧着温池雨带来的糕点吃得满脸都是，还不忘关心温池雨，“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敢跟你打架，还把你打成这样？” “嗐，别说了，一言难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我给他下的战书，输了就输了吧，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成亲了，你们到时候记得来喝我的喜酒。” “哇！恭喜你，成亲多好啊！”梅逊雪眉毛都扬了起来。 梅傲霜给温池雨上完药，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有话要跟梅逊雪说话，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你师兄说，你不能吃太多，不然中午饭又不吃。”温池雨看着门口，见梅傲霜走远了，才问，“你跟你师兄是在一起了吗？你们也成亲了吗？” “师兄烦死了，就是爱管我，”梅逊雪本来想再摸一块糕点的，听到这话又缩了回去，用干净的帕子擦手，“我跟师兄才没有成亲，我跟他在一起，爹爹很生气，不过我们以后肯定会成亲的。” 温池雨惊讶道：“你爹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啊？那你们来盛京城是私奔来的吗？” 梅逊雪不明所以：“不是啊？雁青哥哥叫师兄过来帮陆将军治腿，我非要跟来的，我爹爹也知道。” “你怕不是个傻子，温香软玉般的小娘子不娶，非要嫁给一个男人，要不是因为我被皇上赐婚迫不得已，我才不要和个男人成亲呢！”温池雨扬起下巴不屑一顾。 梅逊雪忿忿道：“哼，你才是傻子，谁要嫁给我一个瞎子啊？而且我谁也不想要，我从小就只想当我师兄的娘子，我师兄对我可好啦，我师兄天下第一无敌好！” 温池雨酸得不行，不开心地撅着嘴说：“那是因为你们青梅竹马感情好，我跟闫卓都不认识就要成亲了，哪能相提并论！？” “成亲了以后可以培养感情的嘛。”梅逊雪听他这么说觉得他有点可怜，“要不我跟你说说我和师兄的事？可能你听了以后就不会那么抵触了。” “那行吧，本世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温池雨转头朝旁边伺候着的天冬说，“你去给我倒壶茶，再上一碟花生米。” 梅傲霜在拜师入神医谷之前，其实不叫梅傲霜，叫段瑎，是西南一位王爷的第五子。 梅傲霜六岁那年，陈雁青的母亲带生病的大儿子到西南治病，顺便探望远嫁西南的表妹，也就是梅傲霜的母亲。 到了才知道，梅傲霜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西南的气候，又因为生产留下的病根，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陈雁青也是这个时候认识的梅傲霜，小梅傲霜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不受王爷宠爱，陈雁青去的那段时间，有意识地护着他，让他很感谢。 神医谷的梅建白神医花了半年治好了陈雁青的大哥，却治不好梅傲霜的母亲，梅傲霜很难过。 神医谷一直以医术名扬天下，每一代传人都秉承祖训，游历各州，以医术悬壶济世。 梅傲霜想自己与其在王府争宠，不如拜入神医谷做个共济天下的医者，恰逢梅神医的妻子难产，生下一个有眼疾的孩子，梅傲霜主动提出他愿意贴身照顾小师弟，只愿拜梅建白为师。 梅建白自然不用他一个小孩子去照顾另外一个小孩，只是告诉梅傲霜，如果拜他为师，就不再是王府里的王子段瑎，而是神医谷里的普通弟子梅傲霜。 梅傲霜自然同意了，从此在神医谷住下来，每天除了完成师父分下来的功课，就是跑到师娘的屋里帮忙照顾小师弟。 小师弟眼瞎又瘦弱，三岁也不会走路，梅傲霜吃住都跟他一起，除了上山采药，去到哪都背着他，得了空就教他走路，看他摇摇晃晃，心里又着急，又不敢帮他，比他亲娘还要上心。 梅逊雪直到六岁才能稳稳当当地走路，谷里的其他小孩因为他长得好看，都喜欢他，但不喜欢带他玩，因为他看不见，经常磕磕碰碰，跑不快还老是摔倒，梅逊雪一受伤了就哭着要去找他师兄，每次都让他师兄好一顿心疼。 梅逊雪十岁的时候，梅建白要带梅傲霜到盛京城给太后治病，梅逊雪这个身体是不可能跟着出门的。 第一次离开他师兄，哭得眼睛都肿了，声音也哭劈叉了，让他师兄哄了几天，答应他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每天都会想他，回来给他带很多好吃的。 梅逊雪千般万般不愿意，梅傲霜还是偷偷在他睡着的时候跟师父出门去了。